覃原的脾氣大概是真的上來了, 就連緣緣也不搭理了。祁珏一個人的帶着緣緣就像一個單身的老父親一樣。她走得太乾脆,祁珏想了給她點時間思考一下,而他自己也要整理一下他的思緒。
於是他們整整一個月沒見面。
覃原有些難過, 果然祁珏不想來找她了, 每天除了緣緣的日常報告, 別的隻字不提。但是她也不想舔着臉回去求祁珏, 於是一個人默默地窩在家裡舔自己的傷口。每天除了忙網店的事就是看電影。
晚上實在是在家裡呆的無趣的時候, 她就去周萊茵的店裡坐坐。因爲一到晚上,各種思緒就紛至沓來,幾乎能把她淹沒掉。只是到了周萊茵的店裡, 她依舊一副會不守舍的樣子,她就坐在桌子邊上靜靜地翻看着祁珏發來的消息, 一個字也不回。
直到發現肚子想了, 她才把手機蓋上, 像幽靈一般飄到周萊茵身後說:“萊茵,我好餓啊。”
周萊茵明顯驚了一下:“你嚇死我了!”她正在低頭看手機聽到聲音擡起頭, 就看到覃原近在咫尺的肥臉,連忙一手推開,調侃,“剛纔來的時候爲什麼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吧檯上放着水果拼盤,覃原隨手拿起一顆葡萄放到嘴裡疑惑:“我有嗎?”
周萊茵撇了撇嘴說:“沒有, 也就是我叫你你不搭理我然後一個人坐在那裡發愣而已。”大概是傍晚時分覃原推門進來, 木木的樣子像是丟了魂徑直走到平時坐的位置, 坐得身板直直地――發呆?周萊茵奇快地走過去問怎麼了?結果覃原也不說就說來杯奶茶給她。
“你沒事吧?”周萊茵問。
覃原的目光飄到店裡掛着的風鈴上, 呵呵地笑:“我沒事啊。我們叫外賣吧, 我肚子好餓。”
周萊茵白了她一眼說:“你知道的,我不吃晚飯的。”說着拿起一小塊蘋果放嘴裡就繼續看手機。
覃原聳聳肩不以爲然:“那我自己定, 就不定你的份咯?”於是覃原在網上定了炸雞和快樂肥宅水。
“我說你吃那麼多不怕胖嗎?”周萊茵在一旁說。
覃原不以爲然:“胖總比餓肚子好。更何況吃東西能讓人心情好很多呀。”她說完對着周萊茵彎了彎脣,淡淡的,還不如不笑。
周萊茵也不敢問,悄悄地私信問了方小藝:“覃原最近怎麼了?感覺失魂落魄的。”
方小藝也是一臉糊塗,明明國慶假期在老家的時候還很好,她回來後就發現覃原整個人都沒了生氣。她猜可能和祁珏有關,但是她也不敢問,畢竟問了覃原也未必會說。於是只回了周萊茵一句:“我也不知道。”
外賣過來時連帶着帶來了一場雨。已經十一月份了,一下雨就有些涼涼的寒氣。
覃原把炸雞打開,賣相很漂亮炸得金黃酥脆,香味濃郁。她不習慣吃獨食,還是問上一句:“萊茵,你真的不吃嗎?”
“不吃。”周萊茵回覆。正好有兩個女孩子走進來,她便問,“您好,請問需要點什麼?”
那兩個女生點了東西就找了一個位置坐下來談笑風生――“你說這雨說下就下了”“是啊,只能等雨停了再走了”“沒事反正先吃點東西吧”……
覃原怕在吧檯吃不好看也影響周萊茵,於是跑到最不顯眼的一個位置上坐着去了。她倒不是很餓,只是很想吃點什麼來填滿自己的身體,所以吃得毫無食慾,像個沒有感情的進食機器。
她就這麼吃着炸雞,一邊喝着快樂肥宅水。忽的她好像聽到了咔嚓的一聲,很悶的聲音。等她再張嘴的時候,發現她的臉好痛,她好像張不開嘴巴了。
是她的牙壞了嗎?覃原第一反應就是牙齒出問題了。
覃原捂着臉,揉着咬肌,手裡的炸雞突然就不香了,不過原本就沒那麼香,現在乾脆一點也不想吃了。
她哭唧唧地走過去和周萊茵哭喪:“我的牙齒好像壞了。”
“怎麼了?”周萊茵奇怪。
覃原欲哭無淚:“我也不知道,剛剛吃的好好的就感覺突然響了一下,然後張嘴就痛。”
“是上火嗎?”周萊茵猜道,“喝點降火的吧?”
覃原把萬惡的炸雞丟掉,可憐地點頭:“嗯嗯。”在周萊茵給她弄涼茶的時候,她一個人跑去衛生間查看了她的牙齒,可是左看右看,依然沒發現她的牙齒又什麼問題啊,可是就是疼到張大嘴說話都難受的地步。禍不單行,她簡直要哭了。
出來後,覃原就喝了周萊茵給她泡的涼茶。她扒下來,枕着手臂,烏黑順直的頭髮柔軟得像綢緞一般,氤氳着水光的眼睛有些可憐兮兮的:“好像沒啥用……”
周萊茵哭笑不得:“你當這是靈丹妙藥嗎?怎麼可能馬上見效?你回去吃點清熱解毒的藥,看看有沒有效果。”
“好吧。”
她又在周萊茵哪裡待了一會兒,最後覺得實在沒意思才一個人返回家。她一個人走在夜裡,快要達到小區門口的時候,一下子怔住了。
她的目光穿過橫亙在兩排建築之間的馬路,馬路中間還隔着護欄。覃原的嘴巴一翕一動,但是並沒有發聲只是一個脣型:“祈珏……”
因爲天涼了,祁珏穿着淺色的襯衣,站在一塊亮着的招牌前面。馬路上的喇叭聲以及偶爾路過的人像早該謝幕的背景一般一點一點從她的世界淡出。
她的眼裡心裡,只剩下那個人了一般。
祈珏一雙眼睛被旁邊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商店滾動着的屏燈光襯得明亮的,漆黑得像是黑曜石,透着微光,如水,波瀾不驚。
覃原身邊走過一個上夜班的環衛工人,穿着橘黃色的工作服,手上搗鼓着剛撿起來的易拉罐,看着覃原怔鬆的樣子不由得奇怪地多看了兩眼。
她又輕飄飄地叫了一聲:“祈珏……”這次她聽到了自己的聲音,有點啞。她的眼睛有點酸澀,難言的情緒在見到祈珏之後一點一點地擴大化,堵得她心裡難受。她張開嘴巴大口的呼吸,眼裡隨着內心那種難過開始分泌出透明的液體。但是眼睛還沒來得及哭,鼻子就先滴落了一滴鼻涕水。
祁珏只是在她的小區門口站了一會,然後人高腿長地慢慢地轉身離開了。
覃圓沒有追,她覺得有點累。
……
又過了兩天,覃原的嘴巴依舊是一張口就疼,她實在是忍不住了,挑了一個空閒的時間去了一趟醫院。她以爲是她的牙齒出了問題,直奔醫院的牙科。然而,躺上治療椅上的時候,牙科醫生給她認認真真地檢查了一遍:“小姑娘,你的牙齒很好啊,沒啥毛病。”
“可是我嘴巴疼,一張嘴就疼得厲害,嚼東西也就更疼。”覃原解釋道。
“可能是面頜關節出問題了,你到樓上康復科去看看吧。”那醫生又交代了幾句,就開始叫下一個病人了。
覃原一臉的摸不清狀況,然而還是謹遵醫囑地去了一趟康復科。
她一進去就聞到了濃濃的薰藥味,牆上掛着中醫保養的小常識,往來的醫護人員在給病人們做康復治療。覃原好奇地東張西望。這時有個醫生問她:“小姑娘你來做康復治療嗎?”
覃原連忙搖了搖頭:“不是,我嘴巴疼,我以爲是牙齒壞了去看了牙科,下面的醫生讓我到康復科看看。”
那醫生點了點頭:“和我過來吧。”
她跟在醫生身後。
“帶病歷本了嗎?”醫生問。
“帶了。”覃原從包裡把病例拿出來給醫生。
醫生大概地翻看了一下,低頭淡淡地說:“你上回縫合過下頜是嗎?”
覃原點頭:“嗯,上次不小心磕到了一次。前幾天吃東西的時候,就突然聽到好像骨頭響了一下,從那天開始就疼到現在。”
醫生點點頭,然後在病歷本上飛快地寫着讓人看不懂的字。寫完對覃原說道:“先去拍個片吧,看看是不是關節錯位,這樣我們才能做下一步的治療。先去交個費吧。”說着醫生開了一個單子給覃原。
“哦。”覃原表面上拿了單子,乖巧地退出來。一出來她就忍不住吐槽:“動不動就拍片,醫院真是個吃錢的地方。”上回都已經拍過了一次,這次又要拍。
她吐槽歸吐槽,但還是乖乖地去繳費去了。康復科所在的樓層高,只有一個科室,所以不設備繳費窗口。覃原只能到樓下去繳費。
覃原等着電梯,門打開的一瞬,覃原的面前立着一雙筆直的腿。她剛想擡腳進去又突然止住了。電梯的人高腿長地站了一個人,他漆黑的眼睛像是墨染的一般,沉鬱得濃重。
祁珏?
覃原愣了一下,完全沒反應過來。
“不進嗎?”祁珏問。
她擡頭,像瞻仰一座神邸。祁珏今天穿的休閒的衣服,氣質溫和而又帶着淡淡的疏離感。他的頭髮張長了一些,比起剛見面那會的利爽多了一點斯文的感覺。
祁珏見她遲遲沒有反應,乾脆一把把她拉進了電梯了。在她進來的下一秒,電梯門就緩緩地關上了。進了電梯後,兩個人沉默的氣氛幾乎能把四周凝結成冷高壓。
覃原覺得有些尷尬,不動聲色地掙開了祁珏抓着她的手。
祁珏沒說話,只是側眼睨着她。覃原今天套了一件淡粉色的衛衣,穿着寬鬆的白色牛仔褲,馬尾扎得高高的,有點嬌憨的模樣。她垂頭不說話人樣子真的讓人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瑩潤的臉上也沒有了之前的活潑生動,嘟着臉的樣子好像受了千萬的委屈。
幾秒種過去了。大概兩個人覺得太過安靜,都在心裡組織着言語。
“你怎麼在醫院?”祁珏問。
“你來醫院幹什麼?”覃原問。
他們的話同時響起,兩個人互相看了一眼對方,而後覃原又撇過頭去,緊接着又是短暫的沉默。
“馮一言摔斷了腿,在樓上住院我過來看他的。快到了中午了,下去給他買點飯。”他今天純粹是沒課纔來看馮一言的。
覃原不由得驚訝:“他的腿怎麼摔的啊?現在沒事吧?”上回馮一言來醫院接他們的時候,還說他們怎麼三天兩頭地跑醫院,而現在竟然也輪到他了。他們幾個是走了什麼黴運?
“騎車騎的。”祁珏淡淡地帶過。不過話說回來馮一言這次住院完全是自找的。他一向喜歡摩托,只是那天在路上騎着,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就來了一個緊急掉頭,結果和一輛車撞上了 。好在命大,只是摔了腿,休養幾個月也就好了。而對方車主也沒怎麼受傷,雙方協商了賠款後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緊接着,祁珏又問,“你呢?爲什麼來醫院?”
覃原揉了揉臉頰,臉上的肉隨着她的動作擠出可愛的模樣。她解釋:“臉疼,估計是下頜出問題了。”
祁珏輕微地彎了彎腰,側過頭看着覃原,她的氣色確實很差,神色焉焉的,沒有一點精神。“是上次摔了一跤的後遺症嗎?”他問。
覃原沒敢看祁珏,只是搖搖頭:“我也不清楚,先去拍個片。”她說完這話,她要去的樓層到了,“那我先去繳費了,代我向馮一言問好。”說完她飛快地遛出了電梯。
自從上次的分別後,覃原都沒怎麼見過祁珏,祁珏每天給她發的消息除了關於緣緣的就再沒別的。她以爲祁珏要放棄她了。她怕單獨和祁珏呆在一起她就會難過得想哭。光是這麼想着,覃原的眼睛都能有些發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