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白驍感受到熱意的時候,獵人的直覺也傳來了警訊。
這一次確鑿無疑,是來自人類,而非野獸。
白驍皺起眉頭,開始認真觀察四周的環境,規劃退路。
現在的他狀況實在糟糕,並不適宜再打遭遇戰了。
先前一週的美食積累,在兩次全力以赴的骨矛投擲中已經消耗得七七八八,同時兩支骨矛離體後難以回收,也使得他的手臂變得虛弱無力。
此外,借鑑自陸珣的超魔體終歸不是原版,副作用略顯嚴重,魔能浸潤到周身後,代價就是所有的肌肉都在發出痠痛的呻吟,而魔器也開始收縮,拒絕進一步的透支。
這個時候,應該避免任何形勢的戰鬥,哪怕對手並不強大。
何況……能在黑沼澤地域自由行動的人,怎麼可能不強大?
白驍沉吟了片刻,做出決斷,腳下一點,便向不遠處的池塘跑去,很快就撲通一聲沉入那劇毒的污濁水池中!
——
“我的天!”
觀衆們還來不及從高巖將軍戰死的悲痛中解脫出來,就被白驍這自殺行徑所震驚了。
他在幹什麼!?
居然在近乎全無保護的情況下,跳入劇毒的水池之中?
這是想要殉情麼?!
無論白驍先前吃過多少沼澤中的劇毒之物,終歸也都是經過嚴格而繁複的消毒處理的。白驍背後的生化域智囊團已經接近百人,能夠精確地幫他處理任何食材!就算偶有誤差,也可以憑藉雪山人的強大消化能力鎮壓下去。
但是如果不做任何處理,直接食用,就算白驍再怎麼強大,也還是會食物中毒的!更不必說像現在這樣沉入水塘了。
說是自殺也毫不爲過!
眼看着畫面被墨綠色的水池所填滿,觀衆們不由議論起來。
“他不是穿着紅山學院的制服麼?應該有基本防護能力吧?”
“一襲新生魔道袍就能百毒不侵的話,紅山學院早把黑沼澤變成自家後院了!”
“我的天,畫面開始變紅了!”
“他的眼睛直接接觸毒水了!感官的扭曲直接影響到了映射畫面!”
“這會爛掉的吧!?”
然而,就在觀衆們滿懷焦急的議論聲中,畫面卻逐漸穩定下來。
白驍浸泡在水池中,卻沒有像人們預料的那樣腐爛,而是勉強支撐住了!
他的雙眼佈滿血絲,裸露在外的皮膚上開始不斷浮現氣泡,但終歸沒有被沼澤水的劇毒徹底腐蝕!
過去一週來不間斷的沼澤飲食,給他提供了相當強大的毒抗能力,再加上利用僅存的一點魔能在體表進行超魔體式的強化,他總算扛住了沼澤地那足以融化任何外物的劇毒。
之後,他靜靜等待那道氣息的逼近。
沒過多久,附近傳來腳步聲。
而就在腳步聲響起的瞬間,直播畫面陡然一黑。
所有觀衆都感到驚駭。
畫面消失,難道是……
下一刻,卻見各個傳播場又點亮了畫面,畫面中不再是白驍,而是原詩。
原詩有些無奈地說道:“抱歉,沒料到此事與人有關,所以……在確保白驍的安全之前,現場直播畫面不能對外公開。”
很多人聞言都是一愣,隨即意識到問題所在。
白驍先前的狩獵、烹飪過程之所以可以對迷離域中所有魔道士公開,因爲他和高巖的敵人是沼澤地中的魔物!
魔物可不會跑到迷離域中來看人類的直播!
所以就算全天下人都能看到白驍的動向,都知道他的戰術選擇,也無關緊要,反而是一個讓白驍迅速提升知名度的機會。
但現在情況不一樣了,遠處傳來的腳步聲,意味着此事有了人的參與。
能深入到黑沼澤的人,當然不會是普通人,而既然不是普通人,就理所當然會從迷離域中得知現場的情況!
幽暗森林,原詩立刻對白驍發出了預警。
“小心,你現在的所有情況,都可能已經被對方洞察到了。”
白驍的魔識沒有立刻反饋,而是過了一會兒才說道:“並沒有。”
原詩皺起眉頭,繼續看向那扭曲的畫面:“你確定?”
“我確定。”白驍的聲音平淡而缺乏感情,顯然現實的狀況已經牽扯到了他太多精力。
原詩沉吟了一下,將現場僅存的幾名觀衆也都暫時請出了直播場,然後回到白驍身邊,深吸口氣,將手掌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不一定有用,但希望能助你一臂之力。”
與此同時,黑沼澤中,白驍感到自己體內的獵魔器開始重新活躍起來。
魔器與魔識緊密相連,白驍可以清晰地體會到有一道來自魔識的能量在浸潤着乾枯的魔器。
這股力量自然是來自原詩。
她在毫無保留地貢獻自己的魔識,甚至是以被吞噬的方式,強行送入白驍體內。
這份好意,白驍照單全收,然後藉此重新恢復了戰力。
但並不急於出手。
他依然潛伏在劇毒的水池中,只是稍稍探出頭來,以血紅的雙眼透過茂密的沼澤植被,看向遠處。
兩個人影,一前一後越過茂密的真菌叢,出現在白驍的視野中。
一瞬間,白驍只感到渾身上下涌現出難以抑制的殺意。
而緊貼在胸口的黑袍內袋,則出現了更強的熱意。
我就知道……
其中一人的身影,白驍記得一清二楚。
紅山學院北門廣場,藍瀾與清月曾一度陷入絕境,當時在場外操控影子劇場的除了8名銀穗之外,還有一名金穗魔道士!
白驍第一時間秒殺了銀穗,對那金穗卻追之不及,對方逃跑的速度極快,而他當時也更關注藍瀾和清月的情況。
不過,那個逃跑的金穗,白驍卻將其身影牢牢印在了腦海中。
白驍並不是過目不忘的天才,但是一旦被他標記下來的獵物,還從來沒有走空的。
後來,他聽說那個逃跑的金穗被密探局的黃衣首領以自殺式的襲擊炸得粉身碎骨,還有些遺憾未能親手爲藍瀾和清月復仇,但現在看來……
要麼是密探局的人終歸是廢物,要麼……
“長生樹?”
來人正是長生樹的張瑩和赫禹。
兩人一前一後走到砂獸的殘骸處,臉上寫滿了驚訝。
張瑩最先驚呼道:“死了!?蛻變失敗了嗎?”
赫禹則很快沉下面色:“不可能……雖然讓它到沼澤來尋求蛻變的確有些困難,但就算真的蛻變失敗,也不至於死的這麼糜爛!它明顯是被人所殺的,仔細觀察一下現場,肯定有痕跡留下來!”
張瑩卻仍是不可思議:“被人所殺?什麼人會深入到這裡來殺它?什麼人能殺得了它?”
一邊說,一邊卻還是老老實實按照昔日導師的安排,開始尋找線索。
萬幸的是,距離砂獸死亡並不久,現場很多痕跡還沒有被環境消化,只要稍微用心一點……
就在此時,忽然不遠處的水塘浮起一連串的水泡。
黑沼澤並不平靜,幾乎時時刻刻都會有各種各樣的變化發生,別說是水塘裡的水泡,就算是什麼參天古木忽然倒塌,又或者一整塊島嶼沉入水中……都不足爲奇。
但伴隨水泡出現的,還有一道若有若無的魔能波動。
兩名長生樹的魔道士立刻警醒起來,張瑩張開護身的魔具,赫禹更是毫不猶豫向水塘拋去了一團赤紅的火球。
以元素域的魔道士而言,哪怕試探性的打擊也往往來得異常簡單粗暴,而作爲資深金穗魔道士,赫禹的試探性更是具備着蒸發整個水塘的強大破壞力。
轟!
巨響聲中,整片水塘不出意外地化爲漫天蒸汽,池塘中的所有生物都在那不起眼的火球所蘊含的熱量之下灰飛煙滅。
但在沼澤中,毀天滅地的能量未必真能毀天滅地,水塘的蒸汽蘊含劇毒,很快就瀰漫整場。
張瑩和赫禹都是有備而來,各自戴上了特製的防毒面具,將所有的毒素都阻擋在外……
赫禹伸手向前一指:“去看看吧。”
張瑩也點點頭……然而就在此時。
赫禹腳下,溼潤如泥濘的土壤忽然破裂開來,兩隻手臂從中伸出,牢牢握住了他的腿,將他猛地拖拽了下去!
赫禹反應極快,渾身上下都纏繞上了電光與火焰,但卻依然不能阻擋身形的下沉,幾乎是轉瞬間,他就被那兩隻堅定不移的手臂拉扯到了泥濘之中。
張瑩只是一時的錯愕不及,就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導師的身影消失在地面以下。
又是片刻,在她準備破開泥濘的時候,卻見腳下的土壤已經被鮮血染得紅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