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所有同學打過招呼以後,原詩就收斂了笑容,迴歸了導師的角色。
“招呼打過,咱們就進入正題,今天召集大家過來,是爲了兩天後的魔種移植。出於對大家的智商尊重,這個儀式的重要性我不就再贅述,你們只要按照我的日程安排,在這兩天裡做好準備,儀式上就能拿到優質的魔種。”
原詩一邊說着,一邊爲每個人都發了一份不同的日程安排表。
“準備工作大致分爲三個環節:魔能沐浴、丹藥調理、冥想淬神,由於咱們實驗室條件有限,沐浴室只有一個,所以要分時間段使用。考慮到每個人的生物鐘調節能力的差別,凌晨時間段就歸白驍了。而丹藥方面,我已經給你們每個人都量身調製好了藥物,按說明定時服用就好。這一瓶是原野的,這一瓶是高原,這一瓶是左青穗,這一瓶是孫雯,然後剩下那一盆都是你的了白驍。”
說完,原詩拍了拍手,再次聚集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認真說道:“至於冥想淬神,我需要認真強調一下,三個環節裡,我最重視這一環,所以你們也要重視起來。我知道很多導師更看重身體的適應性,但你們既然拜入我門下,就要把那些庸才的思路都踩在腳下!思維,唯有思維纔是核心,纔是本質!這兩天,我需要你們考慮清楚三個問題,第一,自己是什麼樣的人?第二,自己想要成爲什麼樣的人?第三,自己夢寐以的力量是什麼?這兩天實驗室裡所有的設施都對你們開放,怎樣有助於思考就怎樣來,冥想室、書房、廚房、娛樂房,隨便在哪裡都可以,但兩天之後,我要你們所有人都找到這三個問題的答案。聽明白沒有?好,現在可以開始動起來了,不要浪費時間,快快快!”
伴隨三次擊掌,左青穗最先行動起來,少女帶着紅撲撲的臉色,當先走入了一層角落的小書房,閉門不出。
孫雯則對其餘幾人點頭示意後,纔拿上藥瓶,走到二樓的陽臺上仰望起了四周的樹林,不多時就一片恬靜。
高遠拍了拍肚子,嘿嘿一笑鑽入廚房。
倒是原野沒急着走,與白驍攀談起來。
“我姐姐這段時間應該沒少給你添麻煩,真是非常不好意思……”
原詩在旁邊幽怨道:“我就站在這兒呢!”
原野認真地迴應道:“我就是說給你聽的,家裡人囑咐過我,一定要把話帶到。”
原詩聽到家裡人三個字,立刻手捂額頭:“有事先走了,你們慢聊。”
原野有些無奈:“我姐姐這個人一向任性妄爲,但心地並不壞,對自己的學生也很好……只要你能忍受她一些特立獨行的地方。”
白驍搖搖頭:“還好。”
畢竟他有白無涯那種極品父親,耳濡目染之下,原詩這種程度的任性妄爲和特立獨行,簡直就是張牙舞爪的田園貓。
“感謝你的理解,那麼我先上樓作沐浴了,有空再聊。”
——
送走原野,一樓客廳頓時顯得空空蕩蕩,白驍隨意找了張椅子坐下,陷入沉思。
原詩走前留下的三個課題,還真有些意思。
我是什麼樣的人,想成爲什麼樣的人,夢寐以求的力量是什麼。
這三個形而上的思考題,被原詩鄭重強調,當作是魔種移植的重中之重……應該是有其道理的。
白驍選定原詩作爲自己的老師,在魔道問題上就會無條件信任她的判斷,只不過這三道題對他來說,還是有些難了。
我是什麼樣的人?想到這個問題,浮現在腦海中的第一個答案,是雪山獵人。
從出生的那一刻,白驍就註定要成爲雪山部落最優秀的獵人,十六年來的一切都在爲這個目標而努力。現在的他,雖然還算不得最頂尖的獵手,卻擁有無與倫比的天賦潛力,而他也深以此爲傲。
誠然,在南方大陸的所見所聞,讓他對魔道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但這份興趣還遠不足以壓倒獵人的本能。所以在對自身定位時,他並不覺得自己是個魔道士。哪怕他已經是魔道學院的新生代表,但他真正認同的依然是雪山獵人的身份。
而下一個問題,答案也是類似的。
我想成爲什麼樣的人?
當然是頂天立地的部落男兒,我要成爲凌駕白無涯之上的部落戰神,狩獵聖山中最兇惡的神獸,爲部落開闢新的天地。憑藉這赫赫戰功,我要扭轉部落的腐朽祖制,拋棄所謂血月詛咒的荒唐,讓大巫祝也低下頭承認清月的身份。
而我夢寐以求的力量?
當然是能把白無涯踩在腳下的絕對暴力……等等。
想到第三個問題時,白驍就覺得有些不對。
原詩在教學問題上一向認真,所以她說的每一個字,白驍也都認真以待,夢寐以求的力量,這個修辭可不同尋常。
只有難以獲取的東西,才能用夢寐以求來形容,而白驍要把白無涯踩在腳下,真的很難嗎?他的天賦好過白無涯,童年時接受的訓練更是比白無涯要嚴格和可靠得多。同樣是16歲,白驍至少能打兩到三個白無涯,青出於藍根本是水到渠成的。
哪怕離開雪山獵場,在南方這片安逸的大陸做着最基本的肉身訓練,白驍依然有信心在五年後超越白無涯。
所以超越白無涯,絕非他夢寐以求之事。
之後,白驍不由想到了聖山冰洞中的那一幕,困擾了他十多年的血月詛咒,被朱儁燊輕易化解,也是那一刻,他纔對魔道產生了興趣。
能夠救人性命的魔道力量,就是他夢寐以求之物?
似乎也不對,夢寐以求,應當有着發自內心的認同和喜愛,但白驍對魔道並沒有那麼熱衷。能親手化解清月的詛咒當然是好,但如果能找到什麼神醫大師,白驍也不介意讓他人代勞。
這種程度的興趣,顯然稱不上夢寐以求。
從小到大,自己有過什麼夢想嗎?那種能令人全身心投入的憧憬,而非一時的激情。而再將這份夢想具體到力量層面……
在客廳裡坐了許久,白驍越來越覺得這三個思考題很有意思。
一個人夢寐以求之物,必然是難以獲取,又真心認同之物,而要詳細解構這句話,就又會牽扯到前兩個問題。
我是什麼樣的人,想成爲什麼樣的人。白驍本以爲自己已經鎖定了前兩道題的答案,但隨着第三題的思考不斷深入,先前的答案也開始動搖起來。
我是誰,雪山獵人?但我現在身處南方,正爲魔道而做着努力,這可不是雪山獵人的職責。所以雪山獵人是正確答案,卻只是部分正確,除了獵人的身份之外,我還有着更多屬於自己的人生。
我有心愛的女人,有效忠的部落,有敬重的部落同胞,還有眼下正在研習的魔道課題,甚至還要肩負着雪山部落與南方大陸的溝通橋樑之責。
把所有這些都包括起來,纔算真正的我。
而我要成爲什麼樣的人,同樣不是一句話就能概括清楚的。
雪山戰神,不世功勳?這當然沒有錯,但除此之外,我還想與清月長相廝守,成爲她的永恆伴侶。還想要白無涯在母親墓前跪到膝蓋水腫,作罪惡的裁決者。還想要部落更多人能走出雪山,見識南方的遼闊大地,成爲部落的領袖!
至於夢寐以求的力量……那就太多太多了。
他曾經見識過大巫祝呼風喚雨,平息風雪咆哮的大祭禮。見識過巧手神匠將狂獸的骸骨打磨成神兵利器,更見識過天啓魔道平息聖山風雪、化死爲生的神通……每一次見識,都曾讓他心生嚮往,甚至徹夜難眠。
一時間,白驍思緒萬千,卻不禁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