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林青山眉開眼笑地接住了秋月扔給他的那吊錢,又眉開眼笑地道了謝,安一欣暗暗嘆了一口氣,卻沒有說什麼。
她知道秋月這樣對待林青山並沒有錯,甚至她這樣做其實是爲了自己好。可是安一欣就是很不喜歡這樣的感覺。
這種一個人看另一個人時,僅僅因爲地位而產生的居高臨下的感覺。
還有刻意用這種感覺劃出的距離。
安一欣滿心不舒服,林青山卻根本沒有看出來。
見秋月轉身進門,林青山忙湊到安一欣跟前,壓低了聲音,急急地說起話來。“我聽說陸府的丫鬟不但包吃包住,除了月例外還會按季做衣服。不過我覺得就算做衣服也未必有你的。京城的冬天可比吳山鎮冷得多。你問問別的丫鬟,需要添些什麼就跟我說,我好提前幫你買出來,千萬別凍着了。”他說着話,看向安一欣的目光更是滿滿的關切溫柔。
安一欣心裡感動,連忙笑了笑,“我也聽說了衣服的事,因爲忙着大將軍府那邊出殯才耽擱了。先等一等,如果到時真的沒有我的,我再讓你幫忙買。”
見安一欣答應自己幫她買衣服,林青山更加高興,又叮囑了安一欣幾句,才告辭而去。
安一欣拎着那付藥,沒有回臥虎軒,而向陸雲婉的小院走去。天色已黑,現在送去正好免得被人看見,又生出是非來。
陸雲婉的小院門前依舊落葉堆積,好象連負責灑掃的僕人也嫌棄這裡,故意躲着這裡一般。
小院門前也沒有點燈,安一欣摸黑敲了敲門。雨菱隔着門上的方孔問了一聲,聽到是安一欣,才慌忙開了門。
小院沒有廚房,只在挨着東廂房的牆根下砌了一個竈臺。安一欣幫着雨菱燒水,陸雲婉也湊了過來,一點也不在意自己的小姐身份,跟着忙前忙後。
這對主僕寂寞得太久,有個人能來跟她們說說話,簡直比過年都高興。
安一欣沒有看到陸嬤嬤,不知道她是有事出去了,還是聽到自己來,故意躲着不見。
“你那隻小貓真可愛。”雨菱一邊往竈膛裡添柴一邊笑着說。
安一欣笑,和她們聊着天,心裡卻暗暗着急。這主僕二人都圍在自己身邊,支都支不開,這可怎麼辦纔好?
陸雲婉現在只有小腿上有一塊潰爛,但在安一欣的堅持下,還是燒了滿滿一浴桶的水。安一欣把藥包打開,把所有的藥都倒進了水裡,看着雨菱攪拌好了,甚至陸雲婉都已經脫了外衣,等在了一邊,心裡不由得更加着急起來。
“喵。”窗外突然傳來了貓叫聲。
陸雲婉隔窗一看,不由得高興地叫了起來,“一欣,是你的小雪來了。”
“我去把它抱進來。”雨菱不等安一欣開口,就立刻說道,一邊擦手一邊笑着跑了出去。
陸雲婉穿着貼身小衣,雖然不好意思出去,但也是扒着窗戶上,目不轉睛地看着窗外。機不可失,安一欣立刻擡手,咬破指尖,飛快地在浴桶裡蘸了一蘸。
在前世,安一欣的母親一再告誡過她,救人可以,但是一定要小心,不要讓被救的人起疑心。如果他們一旦知道她的血猶如仙藥,無病不治,並擁有近乎起死回生的力量,人心貪婪,就算是面對自己的救命恩人,也有可能出賣。
安一欣的手指輕輕一蘸,立刻就收回了手。這一蘸,只有幾絲血液溶入水中,在安一欣的手擡起前,傷口已經自動癒合。
“藥好了,請小姐藥浴。”等雨菱抱了小雪進來時,安一欣笑着說。“天晚了,我先回去了。”
陸雲婉和雨菱戀戀不捨,可是又不好強留,最後雨菱把安一欣送到了院門口,正在把小雪還給她時,安一欣卻拍了拍小雪的頭,“你在這裡玩一會吧,別搗亂。”
“喵。”
“我回去給你做宵夜。”安一欣笑着說,又拍了拍小雪的頭。幸虧它突然跑了來,要不然自己沒有機會滴血,這藥浴折騰了半天,也不知道能有多少用。
小雪天藍色的眼睛一亮,聽懂了似的,點了點頭。
“小雪還知道吃宵夜?”雨菱又是驚訝又是笑,“它愛吃什麼,我來給它做。”
“它……”安一欣想了想,“好象除了老鼠什麼都吃。”
小雪最愛新鮮魚蝦,但陸雲婉這裡,估計能每天吃上肉就不錯了。更何況這會天都黑了,哪裡去找魚蝦。
雨菱抱着小雪,一直看着安一欣走遠,才關上了門。
送完了藥,安一欣一個人走在花園裡,只覺得月朗星稀、清風徐來,整個人都高興了起來。
能幫助別人的感覺真好。
可是與此同時,安易潔正在丫鬟嬤嬤的簇擁之中,走進宰相府華麗的正房。她在陸府吃完了晚飯,此刻剛剛回來,衣服也沒有換,就直接過來給母親請安。
安守和不在,陸榮錦正坐在桌前,看着安易靜寫大字。
見女兒回來,陸榮錦笑着擡起頭,“老夫人今天心情可好?”
二哥快要出殯了,她怕母親傷心,今天特意讓安易潔過去陪着老夫人。
“老夫人今天挺好的。”安易潔說着,也不給母親行禮,直接就坐在了母親身邊。看到陸榮錦,她被老夫人哄了一下午,好不容易平復下去的心情又激動起來,“母親,今天沈玉的小丫鬟碰倒了茶杯,我責罰她時,她居然推我,把我推了一跤。你一定要替我狠狠地……”
一邊安易靜停下筆,沈玉的那個小丫鬟?他的眼前浮現出安一欣身影來。
陸榮錦聽說一個小丫鬟居然推了自己寶貝女兒一跤後立刻火冒三丈,根本沒想到一個小丫鬟怎麼敢這樣做,而女兒有可能說謊,看到自己的貼身嬤嬤李嬤嬤正站在旁邊,就吩咐說:“你現在就去陸府,不必驚動大夫人,直接把那個小丫鬟帶來。”
“她可是沈玉的丫鬟,要是得罪了沈玉……”安易靜突然說道。
“就是因爲顧忌着沈玉,所以今天老夫人才沒有懲罰那個小丫鬟,所以我才忍到了這會,纔回來跟母親說。”安易潔說着,又是撒嬌又是委屈地把頭埋在了陸榮錦的懷裡。
見女兒這麼懂事,寧可委屈自己也怕給外祖母惹麻煩,陸榮錦心裡又是心疼又是高興,更是催促起李嬤嬤來。
她沒有注意到,安易潔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麼,臉上突然一紅,燦爛有如三月桃花初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