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子……好美……”,一個前來捧場的女賓客努力讚歎了一聲,華嬤嬤恨不能在地上裂個縫兒,讓自己鑽進去。
可是依然還沒放下秤桿的新郎官卻笑了,笑聲清朗又真誠。
渾然不知自己淪陷成了什麼妖精形象的林大小姐也是啓齒一笑,眼睛裡面繼續溼漉漉。
華嬤嬤提着一口心氣兒把程序走完,這裡面有講究,新郎、新娘共鼎而食,再將一瓠瓜剖爲兩半,夫婦各執其一,斟酒而飲,謂之“合巹”——此即後世交杯酒的源起。這一過程,是婚俗文化中最富民俗色彩的事象之一。
花了妝容的新娘子鎮定自若,接下來每個動作都做的循規蹈矩,一直到新郎官依依不捨要去席面上敬酒謝客,順便帶走了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女賓客們。
“姑奶奶!”華嬤嬤這兩天如此稱呼幹閨女無數次了,這個稱呼代表着老太太已經出離憤怒。
出離憤怒比正在憤怒要強的多,華嬤嬤叫完這個稱呼,甩袖子走到門口,安排在外面等吩咐的兩個將軍府的丫鬟。
“去給夫人打水洗漱,外客暫時不見。”
這張丟臉的妝容,無論如何得先洗掉啊!
“你去找找丫鬟春花,叫她送夫人的妝奩進來。”
剛到一個新環境,還處處不適應,儘管新房內的傢俱擺設也大都是華嬤嬤着手置辦的。
林大小姐對這地兒熟悉,來過多次了嘛,可是,她現在不敢多說話,乾孃出離憤怒的次數太多了,別惹她爲好。
“夫人,華嬤嬤……”,小丫鬟只攔着外客,內客可不能攔,秦立生的奶孃來陪伴新娘子了。
大傢伙齊動手,林蔥兒臉上乾淨了,她順勢摘掉了沉甸甸的鳳冠,舒服的往摞的高高的被褥上一倚。
眼前都是自己人嘛,大小姐恢復恢復精神開始一連串發問:“乾孃,奶孃,能不能給口水喝了?能不能吃點東西?能不能把這勞什子的霞披脫了?”
哼,還嫌棄本小姐把臉上的妝弄花了,您自己在七月裡畫一個濃妝豔抹,再穿上裡三層外三層的衣裳、蓋上兩層不進光的蓋頭折騰幾個時辰試試?
幾乎沒中暑就是好的了,現在大小姐只覺得全身粘乎乎汗津津,恨不能馬上洗個溫水澡鬆泛鬆泛。
奶孃是個沒原則的人,立刻接口答應:“回自己家了,還不想幹啥就幹啥?如玉如意,叫竈上擺飯。”
倆新培訓好的丫鬟,名字起得不錯,看模樣也老實穩當。
華嬤嬤這會兒察看完了新房內室,就是淨房的設備,對吃喝一事兒不加阻攔了,但是,想痛痛快快洗個澡,這事兒沒商量的餘地。
笑話吧?新娘子接進男家,還沒等天黑喝交杯酒,青天白日的先洗澡去了……
“實在是熱的話,可以換身喜服。”
林大小姐立刻歡呼:“親乾孃哦!快快,春花,取件最薄的喜服給我換上。”
聊勝於無吧?林大小姐自己也知道,新房的門關一會兒還能說得過去,關上個把時辰給新娘子泡澡,確實難爲情了。
華嬤嬤打起精神親自搜揀衣裳,她被嚇怕了,生恐春花真聽了林蔥兒的安排,揀一件最薄的喜服穿。
額滴個神啊,最薄的衣裳她知道,是吊帶式薄紗睡衣嘛……
如果,真的,新娘子露着小腿胳膊坐在喜牀上等人鬧喜,華嬤嬤就不能活了。
寧可讓來新房鬧喜的客人們看到新娘子大吃二喝的嘴臉……
其實沒那麼嚴重,林大小姐畢竟接受過華嬤嬤的親自指點,真要做出樣子來那很是可圈可點無懈可擊,縱使敞着屋門被女客見到,也是無礙的。
她在淨房裡擦了身子,深覺清爽,又能隨便吃喝了,心情便更加愉悅,跟奶孃聊天兒聊得也很投機。
順便,把戒指的由來也打聽清楚了,春花泄的密透的款式跟手指尺寸,一票長輩們便商議着圓了林蔥兒的少女夢,專門提前把十九老爺子跟一對兒孫子孫女接進將軍府來做準備,秦立生一回府第一件事就是量手指尺寸。
“你可別怪春花自作主張哦。”奶孃叮囑道,“這戒指真好看,小將軍昨夜裡拿着擺弄好長時間呢,又笑又自言自語的……”。
林蔥兒能想象到秦立生的大手掌捻着細小戒指的姿態,也忍不住笑了,她的心裡暖洋洋的,問道:“那冷爺跑哪兒去了?還有李叔,不會今兒也沒歇着,還在蒸餾酒精吧?”
奶孃的嗓門提高了些,一拍巴掌道:“怪道你不知道,剛纔他兩個都在前廳觀禮呢,你蒙着蓋頭看不見,冷老爺子看見你老是不答話兒,着急的都捋袖子邁腿想衝出去,是李老爺子拽住的他。”
“嘿嘿……”,林大小姐傻笑,冷郎中擔心她新嫁過來心裡孤單,專門提前住進將軍府把自己當婆家人,其實應該卵用沒有,但是林大小姐確實心中覺到了溫暖。
內心溫暖的新娘子吃飽喝足,重新上了點淡妝,就安排華嬤嬤奶孃等人都去吃飯:“我自己無礙的。”
你只是心大而已,殊不知新房周圍有多少雙眼睛在關注着,夫人們小姐們小孩子們,吃完了婚宴總要過來跟新娘子見個面的。
奶孃堅持說自己不餓,推着華嬤嬤一行人出去了,她留在房內陪伴林蔥兒。
第一個前來辭行的是縣令夫人,兩家算是比較親近的,有楊茉莉在中間嘛。
“看着你們一個個得嫁如意郎君,我這心裡就踏實了。”
說了幾句掏心窩子的話,留下一對玉鐲子,縣令夫人離開。
接下來熟悉的陌生的單個的成羣的女眷來來往往走馬燈似的,林大小姐一一應酬着,把華嬤嬤當初教導的那些禮儀規範全拿出來撐足了場面。
奶孃是第一次看到林蔥兒這副貴氣姿態,竟然束手束腳起來,悄悄挪到牀幔一側,呼吸都微弱了。
果然是天生的將軍夫人貌相,越看越覺得端莊大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