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牛的都得有個限度不是?
“小的……小的只會驅鬼,萬萬不敢去驅趕鬼差大人啊!官爺饒命!”
另一個說得更實在,抱着衙差的大腿磕頭,大哭的求告:“官爺啊,小的其實連小鬼都驅不動,平日裡就是給人去去疑心病而已……”。
衙差哪裡肯放人?連拖帶拽整了來,往院子裡一推,其中之一就昏厥過去,褲子溼漉漉的,嚇尿了。
甭管是“黑白無常”爺爺,還是縣令師爺大人,都得罪不起,昏厥過去是最好的選擇。
另一個深深懊悔,自己怎麼沒有率先昏倒?
逃不過去了!
這個“法官”可能真是個有本事的,知道自己逃不過去,毅然決然揮着桃木劍舉着黃符紙衝進了楊素素的閨房,老爺夫人們都在裡面守護着呢,不用忌諱男女大妨。
於是,更加詭異的一幕出現了。
楊素素微睜眼睛,忽然對着虛空叫了一聲:“白爺爺……”。
說時遲那時快,“法官”也轉向虛空的方向,雙眼如見實質,“咕咚”跪倒在地,桃木劍丟下,黃符紙扔了一地,“法官”的額頭叩地,“砰砰”重響,口中大叫:“七爺,八爺,今日得見尊顏,三生有幸!”
額滴個乖乖活祖宗!“法官”這麼一鬧騰,呼啦啦登時跪倒一片,也都對着那一塊虛空叩拜,就連牀上抱着閨女的常夫人,都跪了起來,哭求着:“素素還小,求兩位爺爺放過孩子吧!”
這場面,怎一個混亂的了?
“法官”表現的跟“黑白二位爺”最親近,仿若在陰陽兩地搭建了一座溝通的橋樑和紐帶,只見他一臉認真的聆聽着什麼,然後回答。
“是是是,小的不敢打擾七爺八爺,小的回去後一定準備三牲六畜……”。
然後,這神神叨叨的“法官”,倒退回門外,轉身,撒丫子就要往外跑。
另一個還溼着褲子挺屍呢,這一個通靈的再跑掉,可怎麼辦?
楊師爺被震駭的不敢多阻攔,只是追着詢問救命的法子。
“法官”一腦門子冷汗,謙虛的解釋說:“小人法力不足,不能跟鬼差大人抗衡,大人不若找找陽氣足的神鬼不敢近身的人來護佑小姐。”
聽起來這法子有點兒靠譜兒,可是楊師爺回屋跟大家一說,又全蒙圈了,陽氣足的,青壯漢子就可以,可是誰有本事令神鬼不敢近身?
“莫非是劊子……劊子手?”楊縣令腦子快,立刻想到一種職業類型。
楊師爺只覺得從腳底下往上竄涼氣,壽安縣衙平時很少用得着砍犯人的頭,治安不錯,百姓能混個溫飽,劊子手這職業就不興盛,實在要找的話,老的一個今年年初嗝屁了,年輕的一個,還沒機會實練過砍頭的技能……
一陣風吹來,屋內燈火瞬間黯淡一下,膽子小的婆子丫鬟齊齊發出驚叫,她們就指望着這數盞燈火壯膽兒呢,後脊樑上全是一層一層的白毛汗兒,看哪兒都像是陰風陣陣。
這屋子裡,你看不到的地方,跳來跳去的可是黑白無常索命的鬼差啊!誰陪着呆一個屋不得被嚇死?
尤其是楊素素還隔一會兒就渲染一下氣氛,此刻閉着眼睛又吐了幾個字:“打……殺……殺啊……”。
情緒已接近崩潰狀態的常夫人,忽然就福至心靈了,擡臉對着楊師爺吼道:“去找林蔥兒!找軍漢!找殺過人的軍漢!”
對啊,所有的人登時醍醐灌頂,平常人哪兒有可能令神鬼不敢近身?只有在戰場上浴血殺戮過的軍卒,每個人手裡沒十條百條的性命?當戰鼓擂起,喊殺震天,正是好男兒建功立業保家衛國熱血噴張的時刻,那必須是具備“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氣概的啊!神佛都不畏懼了,敢跟他們抗衡了,鬼?自然不敢近身!
“駕車!快去請!”楊師爺嘴裡說着話,腳底下跑起來,過門檻時摔了半個跟頭兒,被扶住後接着跑。
還是親自去請吧,夏夜的星光斑斕,追蹤着楊師爺車轅上的身影,離開了那間陰風陣陣的屋子,楊師爺覺得身上暖和了許多。
鬼怪這事兒啊,越信越有,越琢磨越害怕……
大半夜的,老將軍府早就關門閉戶,只剩府門前兩盞紅燈籠明明滅滅風中搖擺。
馬車的“骨碌”聲震碎了一片寂靜,楊師爺的手剛剛落到門扉上,院門迅疾半退,一列四個軍卒幽靈般佔據四個方位排開。
“煩請通報,縣衙楊某求見將軍夫人。”楊師爺後退兩步,恭敬又客氣,仿若眼前的軍卒乃是跟他平起平坐的官員。
從戰場上廝殺出來的強兵悍將,身上自帶一股子冷肅之氣,四人中的一個跑步回身稟報去了,另外三個無聲無息變換隊形,呈三角排列。
楊師爺忽然的,就覺得心跳安穩了下來。
院中燈火漸漸連成一條龍,院門大開,穿戴齊整的峰哥走在最前面,林蔥兒小跑着隨後,華嬤嬤、秦伯的影子也在後面。
“楊叔,出了什麼事兒?要不要進家裡細說?”林蔥兒揚聲問。
“不用不用,”楊師爺連連擺手,夜色裡他的身影有些佝僂,一臉的迫切,聲音裡也有了些哽咽,“是素素……被索命了……”。
“什麼?索命?”林蔥兒沒辦法鎮定了,不能這麼嚴重吧?
最受打擊的還是肅立一旁的峰哥,兩隻拳頭攥得死緊。
楊師爺又是一陣擺手,還點頭,簡直混亂。
“是這樣的,素素看到了……鬼……鬼差大人,需要找陽氣重的神鬼不能近身的將士守護……”,楊師爺比劃一番解釋一番,總算是交代清楚了來龍去脈。
“可是……這男女有別,讓年輕漢子去身邊守護,不合適吧?”
一向大不吝的林大小姐竟然講究起規矩來了,身後的華嬤嬤垂下眼瞼,出口說道:“事有輕重緩急,就別計較那些了。”
楊師爺急忙接上:“對對對,無礙的,你們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