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娘叫小香兒洗好手,也加到一塊包餃子去,楚戈和楚安回來了,瞅着一屋子的女人嘰嘰喳喳的,兄弟倆識趣的把柴禾放好,跑到季老六那邊去了。
等到了下半晌,秀娘把最後一篦子餃子放到院牆邊上,這塊好着陰涼些,日頭曬不着,要不擱着別處,放久了那餃子就酸氣了。
劉氏喊着自個兒的丫頭們拾掇拾掇東西,把那些個擀麪杖,木盆子,案板子啥的,該洗的洗,該掃的掃了。
畢竟這是在秀孃的屋院裡,隨意不得,早先她就是圖着人家的地界大,才跑着過來包餃子的,這會兒弄着好了,也該幫着收拾收拾。
秀娘瞧着天不早了,讓小香兒去把楚安叫過來,自個兒拿過小香兒早先帶來的竹籃子給沈氏他們裝餃子,她在籃子底下鋪了塊乾淨的碎片,邊灑着麪粉,邊把餃子放着裡頭。
她心裡琢磨着,沈氏他們加上楚安和小香兒這倆小的,和着是六口人,每個人要是吃着二十個,那就得一百來個左右了。
秀娘瞅着又給拿來個籃子,數着數給裝了起來,這樣分着倆籃子,趕好楚安和小香兒一人一個提回家去。
楚安和黑娃子玩的正歡情着,本來是不想回去的,可到了還是聽着楚戈一句話,乖娃的過來喊上小香兒,倆人拎着籃子一道回去了。
劉氏瞅着收拾的差不多了,就和秀娘說了,“妹子,今兒你屋裡就楚戈兒和你倆人,要不晚上過去我那吃飯得了,大家一起,好着熱鬧些。”
秀娘搖搖頭笑着。“不用了六嫂了,我昨個兒把啥都弄好了,一會兒弄着倆菜,煮着餃子吃就得了,要是我和楚戈這一過去,沒給你幫着啥忙不說,反倒給你添着些事兒做了。”
劉氏聽着秀娘說的了,也不多嘮叨,她心裡明白,秀娘這妹子啊。說話做事就一句話,要就要,不要就不要。不多做作。
再着了,這大過年的,大夥一般都是在自個兒家裡過,哪有跑到別人家裡去的,她尋思着就說了。“哎,得了,咱倆就不多說了,那妹子,你就忙活着,要是想尋人幫襯的。就招呼一聲,啊?”
秀娘瞅着劉氏,笑笑的點了點頭。她琢磨着這會劉氏也該回去忙活年夜飯了,就說叨着讓她過去時把餃子帶上,現在她家的丫頭們都在,趕好一人一篦子端過去。
劉氏也不推脫,就和秀娘說叨着把餃子分出來了。最後秀娘只給自個兒和楚戈留了一篦子餃子,差不離四十來個。其他的她都叫劉氏帶過屋去了,她家大大小小六七口人,吃的當然多些。
大丫瞅着自個兒的孃親點頭了,就帶着妹妹們把篦子端起來,和秀娘說叨了聲就往外走去。
秀娘幫着把院門打開,好讓劉氏和丫頭們出去,等着劉氏抱起木盆進過自個兒時,她忽的叫着了她。
劉氏看着她,“咋了妹子?”
秀娘倆眼兒看着別處,好像尋思着啥了,扯着嘴角笑了笑,對着劉氏說叨。
“六嫂,我想起來了,我還真的有事兒要託你幫忙哩。”
劉氏抱着木盆往上一提,有些疑惑的看着她,“啥麼?”
——————————
天半晚,原本昏暗的土路叫各家院落照的亮堂,這會兒村裡每家每戶都開着院門,忙忙碌碌的忙活着年夜飯。
楚戈去給村口的張老太送了些餃子,剛回着來,他瞅着四五個小娃打鬧着從自家門前跑過,院內也是亮堂堂的,他嘴角不覺得揚起,腳步快些往家裡趕去……
秀娘拿着漏勺把鍋裡的餃子撈起來,擱到盤子裡,然後把剩着的放下去煮,端起煮好的餃子進了堂屋,自打沈氏他們搬走後,秀娘就把院裡的的方木桌子挪到了堂屋,一天吃飯啥的也就在這裡了。
堂屋這會兒點着倆盞油燈,秀娘覺着還不夠亮,就又添了一盞,她把手裡的油燈放到桌上,回頭看着外面。
院子裡亮堂堂的,門外的小娃剛跑着過去,可就是不見自個兒想見的人兒,她眉頭皺了皺,出了堂屋回到竈裡。
雖說張老太那屋離她家這不遠,楚戈不用一半會兒的就能來回,可她還是時不時的看向門口,心裡覺着急的不成,特別是聽着外頭有些許鞭炮響,還有農娃的嬉鬧聲,這些攪着她的心更是難耐了。
這時院口一閃,秀娘忙擡頭看去,只見一個精瘦的身軀迎着燈光,站到了院裡。
秀娘瞅着忽的愣住了,就像頭次見面那樣,健康的小麥膚色,長的瘦高也很英俊,沒有自個兒想的那些子粗獷,有的只是獨屬於農家漢子的精壯而已。
只不過這次,楚戈臉上不再是漠然的神情,麥色的俊臉上帶着柔柔的笑意,瞅着自個兒了還會說,“秀娘,我回來了。”
秀孃的小心肝猛地一跳,娘咧,這直愣子啥時變得這麼勾人哩,唉,看來家裡還是不能只剩着他們倆人,要是有個娃子在身邊……呃,越想越遠了……
因爲離得遠,所以楚戈看不清秀孃的紅撲的小臉,只見她瞅着自個兒一眼了,然後就晃晃腦袋,一直攪着鍋裡。
他尋思着走到竈裡,說叨着,“秀娘,我回來了。”
秀娘頭也沒擡,只是應了一聲,然後把鍋裡的餃子撈起來,放到盤子裡,塞給楚戈,讓他先端進去。
楚戈接過手,有些奇怪的看了秀娘一眼,然後說叨聲就出去了。
他走到堂屋,瞅着桌上的肉菜,還有手邊的兩盤熱氣騰騰的餃子,心裡忽的又是暖暖的。
秀娘在竈裡等了會兒,她摸了摸自個兒的臉,接着差不多“退燒”了,就去木櫃上拿出碗筷,扯扯嘴笑了笑,往堂屋那邊走去。
楚戈見秀娘過來了,就把椅子放好,可忽的發現自個兒手邊多出了個小茶杯。
他端起那個小杯子,有些疑惑的看向身邊的秀娘,“秀娘……”
秀娘看着他手裡的杯子了,“哦,我倒是給忘了。”她說着忙轉身往竈裡走去,過着小半會兒纔回來,手裡捧着一個塞着紅布的小口子陶壺,這是村裡常見的一種土罐罐酒。
楚戈瞅着一眼,在看看手裡的小杯子,他說咋瞅着眼熟哩,這不是六哥常用來喝酒的酒杯麼。
他木木的說了,“秀娘,你啥時備着酒的?”
秀娘笑了笑,這就是早先她託劉氏幫忙的事兒,村裡有一戶專門釀酒買賣的,可去打酒的一般都是村裡的男人,秀娘不好意思去,所以才託着劉氏,讓她喊着季老六去幫她買賣一壺來。
她拔掉布塞,給自個兒和楚戈倒上了一杯,“今兒不過年麼,咱這得是有酒肉吃才行啊。”她說着就把酒杯舉起來,等着楚戈。
楚戈直盯着自個兒跟前的杯中酒,尋思着了一下,端起酒杯就和秀娘碰了一下,倆人仰頭就喝下去了一半杯。
秀娘見楚戈皺巴着臉,扯着嘴好像辣口的很,她抿嘴笑了笑,給他加了一筷子肉菜,心裡唸叨着,這直愣子還是跟以前一樣,吃不得酒的。
楚戈這一口酒下去,辣的滿嘴泛苦,他眨巴着眼兒瞅着秀娘,乖娃的把碗裡的菜吃了。
秀娘瞅着暗笑了下,剛纔這一幕要是叫外人瞧見了,那肯定得驚掉下巴,這倆口子吃酒,婆姨喝了一大杯沒啥事,反倒是那家男人給憋紅了臉。
其實楚戈明白,秀孃的酒量要比一般人好的多,這事在他給陳老爹當學徒那兩年裡就認知清楚了。
因爲秀孃的老爹是獵戶,常常打着好東西就自個兒下酒吃了,可這老頭又嫌一個人兒吃酒沒意思,就每回上桌都喊着自個兒的兒子閨女來和自個兒碰一杯,久而久之的,秀娘也有了一定的“酒量”了。
秀娘給自個兒倒滿酒,擡手要給楚戈也續上,可楚戈忙把手壓在杯子上,沒讓秀娘再倒。
他木木的說着,“秀娘,你、你別給我弄了,我喝不了多的。”
秀娘本想給楚戈說叨啥的,可瞅見楚戈那粉紅的耳頭,心裡又泛癢癢了,她心裡琢磨着,要是楚戈再喝下去,那倆個耳朵會不會都紅透哩。
不過好着秀娘還沒那麼壞心眼兒,她給楚戈又續了一點,說了,“楚戈,你這樣可不成啊,一個大男人,咋不會喝酒哩,這要是以後要幹個啥的,不叫人兒一下子就給灌醉了。”
楚戈看着杯子裡的酒水,心裡嘀咕着,他就是個農漢子麼,這以後除了種地還是種地啊,他能去幹啥事麼,又不想鎮子裡做買賣的人兒那樣,下館子談買賣的纔要吃酒哩。
可瞧着秀娘這麼說了,楚戈還是硬着頭皮,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
秀娘邊給楚戈夾菜,邊陪着他喝些酒,說真的,她現在確實是在鍛鍊楚戈的酒量,因爲她心裡想着……
楚戈最後喝完杯子裡的酒,忙說叨了,“秀娘,我真的不能再喝、喝了,要是再來一小杯,就、就要醉了。”
秀娘見楚戈討饒了,就把酒壺放着一邊,行,今兒就先這樣了,反正她買了幾罐子,後面慢慢練就是了。
她對着楚戈笑了笑,給他夾了幾個餃子,“不喝就不喝了,那咱就吃餃子,楚戈你知道麼,這肉餡裡六嫂給加了些蝦米,可着鮮的很……”
楚戈有些無奈的吃着秀娘夾過來的肉菜,雖說這樣是不錯,只是秀娘咋會突然讓自個兒喝酒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