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她的丈夫,卻利用楚王對她的感情來對付楚王,春霞的心緊緊的揪成一團,只覺得想吐。
這一刻,她突然覺得這個男人看起來如此陌生,彷彿再不是疼她寵她護她的那個丈夫!而是一個滿腹心機、處心積慮爲了利益毫不猶豫利用一切唯利是圖的男子。
“你怎麼了?”年東南見她突然之間臉色大變,神情似悲似痛苦,透出的那種傷透了心般的絕望令他心驚,他忙攬着她緩了語氣柔聲道:“好了好了,你好好的沒事回來了就好,我不怪你了,你別胡思亂想。”
年東南忍不住有些懊惱,她還沒出月子,聽說婦人剛剛生產之後脾氣比孕中還要嬌貴,受不得一點點委屈,他怎麼這時候跟她較勁呢!雖然,他心裡仍然十分不舒服,尤其一想到她此刻的神情表現也有可能是爲了楚王,他就更不舒服儼。
強行壓下心中的煩躁,年東南坐在春霞身邊,攬着她柔聲道:“媳婦,別生氣,我不該那麼跟你說話。這事咱們都不提了好麼?”
春霞看着他,眼窩一熱差點兒流下淚來。他利用了她,此刻還能這麼溫柔體貼的同她說話,他是後悔了、愧疚了嗎?她是不是該感到欣慰呢?可她心裡沒有半點兒欣慰,反而更覺心酸。
春霞輕輕推來年東南的胳膊,淡淡說道:“我就是去送了他一程,你既然知道此事多少與我有關,我去送送他又怎麼了?我有點累了,想休息一會,你出去吧!”
她突然的淡漠令年東南噎了一下,她竟可以說得如此雲淡風輕,絲毫不在乎自己的感受稔!
嫉妒的火焰“騰”的燃燒起來,年東南到底是個男人,哪兒受得了她如此態度?便鬆開她起身道:“那你好好休息吧!”
休息?楚王離京了,她就這副模樣?她心裡究竟是怎樣想的?突然覺得楚王比他更好嗎?她剛剛爲他生了兒子,她生產那日他提心吊膽尚在眼前,她生產之後兩人一同抱看着孩子的幸福溫馨彷彿就在前一刻——
可是此刻,她卻爲了另一個男人的離去而傷神!
年東南心中一痛,瞟了她一眼不由自主的想道:如果,如果她沒有爲他生下兒子,她是不是就會這麼離他而去,追隨那個男人而去?
他知道,只要她想,永安侯夫人這個名分根本阻攔不住她。
年東南心中又妒又惱,猛的轉身掀起簾子出去了。
望着那輕輕晃動不停的門簾,春霞頓感無力,輕嘆一聲,默默出神。
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她!
兩人之間莫名其妙的冷戰開始了,除了每天在一塊兒逗逗兒子,兩人之間幾乎說不上話,就連目光也是彼此避開,誰也不看誰一眼。
如果沒有這個兒子的話,想必兩人連在一塊待都不會。
敬一堂的氣壓一下子又低沉了下去,所有人的日子都弄得不好過。
春霞剛生產過,本就處於需仔細調理的階段,卻因此事,心情始終鬱結懨懨,很快臉色便憔悴差勁了下去。
方嬤嬤看不下去了,只得悄悄告訴了老太君。
如今孩子還小,還不便出門,老太君那邊日日派人過來看望一回,自己隔兩日便坐轎前來抱一回曾孫,這日一見春霞的神情,果然如同方嬤嬤所言,忍不住大皺眉頭。
屏退衆人,她便攜着春霞的手責備道:“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知輕重?你如今還在月子裡,不好好調理將來落下病根,有你一輩子受的!虧你還是個大夫呢,連這個道理也不懂嗎?”
“老太君,我好好的並沒有怎樣呀!”春霞壓根沒往這上頭想,聽見老太君這麼說,反而覺得有點莫名其妙。
“好好的?”老太君真是要被她給氣得笑了,努努嘴說道:“你自己去照鏡子,看是好好的不是?”瞥見不遠處的案上便扣着一柄黃銅鏨花的菱花把鏡,便取了過來遞給春霞,“你自己瞧瞧!”
春霞下意識接過把鏡,一瞧,自己也愣住了。鏡中的女子臉色蠟黃,容顏憔悴,眼睛也凹了下去,再加上沒精打采的模樣,活脫脫一個營養不良的怨婦。
春霞驚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識擡手撫了撫自己的臉龐,第一個念頭便是:完了,這副鬼樣子叫年東南給看去了!他心裡只怕要嫌棄死自己吧?
復而暗暗失笑,都什麼時候了,她第一個想到的竟然還是他……
“到底怎麼了,給祖母說說吧,是不是東南做了什麼惹你不開心了?”老太君憐惜看着她,又道:“東南也是,你如今纔剛生下遠兒、還在月子裡,便是有天大的事他也不能跟你較勁吶!等他回來,老婆子非好好的教訓他一頓不可!”
“老太君……”春霞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喉嚨口,事關楚王,她如何跟老太君說得出口?
“我們好好的,沒有什麼,”春霞勉強笑了笑,說道:“也許是這陣子在屋子裡待得有些悶了的緣故吧,等過陣子就好的!您啊,就別爲我.操心了!”
這話春霞倒不是說假的,無論如何,身子可是自己的,先前她沒察覺也就罷了,如今察覺了,自然會好好自我調整,將身子調理好。就像老太君說的那樣,萬一落下了病根,這是一輩子的大事!
無論爲了誰,拿自己的身子出氣,都不值得!她不會做這麼蠢的事。
老太君見她不肯說也不再逼問,便也笑道:“你能這麼想就好了!你們是夫妻,如今連孩子都有了,向來感情又好,什麼事不能攤開了說,別這麼悶在心裡!”
春霞笑着答應,再三保證,這纔將老太君送走了。
她心中卻是沉沉,正是因爲他們感情太好,所以,更加容不得出賣,她沒有辦法接受哪怕一點點的瑕疵。
不知是否老太君找了年東南,這日晚上,兩人用過飯之後,照樣貌合神離的看着孩子。年東南見她喂孩子吃過奶,便讓奶孃將孩子抱了出去,目光復雜的看着她。
“你還有什麼不滿意?”年東南細細看她的模樣,果然比之先前憔悴失神了不少,他既心疼又心酸,心疼是身爲丈夫的心疼,心酸則完全是嫉妒了。
男人嫉妒起來,心眼兒也會越想越歪的。就好比此刻的年東南,見了妻子這副神情,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爲了楚王,她竟傷心至此,她還真是——
“我都已經不計較了,你還要怎麼樣?”年東南想說的明明不是這個,話一出口就完全變了:“難道你想讓我送你到他的身邊,你才滿意是嗎?”
春霞猛然擡起頭,吃驚的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瞪着他。
他還有理了!他還好意思發脾氣!
“你什麼意思?”春霞語氣冷了下來。
年東南偏頭低哼,手心一緊,說道:“你心裡清楚。”
“這話該我來說,”春霞緩緩道:“東南,別人怎麼樣我管不着,可我真沒想到,有一天你竟會這麼對我!你怎麼可以這麼做呢?你是我丈夫啊!你讓我心裡怎麼想?”
這些話她憋在心中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醞釀着、發酵着,快要發黴了。
年東南整個愣住了,心裡一片冰涼,理智被衝擊得七零八落。
“你認定是我不好、是我對不起你,是嗎?”年東南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說出了這兩句話。他原本以爲她只是心情不好,心裡頭煩悶這纔跟他賭氣似的鬧。
可她認認真真的說出這番話來,他除了嫉妒更多的是憤怒。她不會不知道他有多在乎她、有多在乎她跟楚王走得近,可她卻不顧身子、不顧嫌疑的出城去送他。
明明是她錯在先,他不過說了她兩句,她不高興,他立刻就低聲下氣迴轉來哄她,可她非但不識進退,今日反而對他說出這番話來!
年東南甚至懷疑,她是真的變心了!因爲變了心,所以,她才左看右看他不順眼、才無理也要強佔着理找他的茬。
是,人家是王爺嘛,天家貴胄,哪兒是他年東南一個窮鄉僻壤里長大的能比的?況且,最初的時候,她便看他不順眼、一點也不喜歡他,是他死纏爛打天天粘着她,最後她纔會嫁給他的。
可她終究——
年東南眸光一黯,臉色也黯了下來,整個人有些失魂落魄。他緊抿着脣,沒有再說話,也沒有再看她一眼,而是默默的起身,默默的離開了。
看着他離去的背影,春霞突然感到一陣說不出的刺心的痛,痛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