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嘴角勾了勾,無不嘲諷的道:“說起來還有更可笑的呢,我那繼母一個勁兒的把我那繼妹往我面前推,百般的誇獎她長得水靈,又乖巧又聽話,又溫柔又賢淑,又知書達理,又聰明能幹,嘖嘖,真正是天上地下古往今來第一好的女子回回都想把她留在我這裡小住,上一回還給我的夫君做了一雙鞋呢,還問我不知道合腳不合腳”
饒是方晴當做笑話一般來說這事,臉頰肌肉仍然跳了跳,心中一堵。
連芳洲愕然,哪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一個沒出閣的姑娘給男人做鞋,還要問合不合腳,這是想幹什麼
“那,你是怎麼回答她的”連芳洲也不知怎的,下意識的問道。
方晴瞧了她一眼,“嗤”的一笑,道:“我直接說我家夫君針線上挑剔,從不穿外邊來的東西,瞧都沒瞧一眼直接賞了身邊的小廝了也不知那小廝穿着合不合腳”
連芳洲忍不住也笑了起來,心下暗歎,在這個孝字壓死人的年代,做兒女的真正難死,她家裡那一對伯父伯母已經令她煩不勝煩不知要花多少心思去應付了,更何況這阮氏還是正兒八經的“母親”,比伯父伯母又要更親一層
也虧得是方晴,若是差一些的,定就被她拿捏住了否則她大鬧開來,方晴如何在夫家擡得起頭來
方晴向她一笑,又道:“家家有本難唸的經,我早就不在乎了,就是心裡頭氣的狠了同你閒話幾句罷了若真爲這個也要生一場氣也太不值那種糊塗人還不配叫我生氣”
“表姐你心胸豁達,能這麼想最好不過了這過日子冷暖自知,問心無愧便是,許多可笑可嘆之事的確不值得上心”連芳洲亦道。
方晴拍手笑道:“你這話真正說到我心坎上了我可不是也這麼想的芳洲,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
連芳洲抿脣笑笑,道:“我也越來越覺得喜歡錶姐呢”
兩人都笑了起來。
連芳洲便起身,含笑道:“表姐中午歇歇吧,下午也好有精神見她們我先告退了”
被繼母和繼妹那麼一攪合,方晴也沒了再說的興致,點頭笑道:“你也回房去歇一歇吧,路上想必也累了睡醒了再過來咱們說話橫豎那件大事兒不是一時半會說得完的,等你表姐夫和敏之他們回來咱們再商量”
“好”連芳洲點頭笑笑,由雙秀領着出去了。
暖閣裡,方晴的臉色沉了沉,也沒有休息,而是懶洋洋的支着肘靠在榻上出神,過了好半響,方坐了起來輕輕冷笑,淡淡道:“去把她們請進來吧”
她說的“她們”當然就是繼母阮氏和繼妹方慧了。
不一會兒,一陣粗魯急躁的腳步聲傳來,阮氏還沒有進屋那大嗓門就傳了進來:“阿晴你也是,大中午的歇什麼歇,還叫我們等了半天見我們來了也不出來迎一迎,你眼睛裡還有我這個母親嗎還有你親妹子嗎”
對於阮氏這些話,院子裡所有的丫鬟婆子早就聽得耳朵起繭子了,誰也不搭腔,裝作沒聽見,甚至連望也沒特意朝她望一眼。
方慧那有些尖利的聲音便道:“娘,你少說兩句惹人厭吧人家可是蘇家的少夫人,將來的主母呢再說了,我們又不是客人,迎不迎也沒什麼的”
“禮數還能錯錯了不是叫人說嘴哼,不過有句話說對了,我們又不是客人”阮氏又道。
心中則憤憤的想:這賤丫頭當真走了運了,可惜當初跟蘇家做親的時候我的慧兒年紀還小,不然這種好事還能輪得到她她有那麼大的福氣嗎將來的主母我呸蘇家將來的主母,是我的慧兒還差不多
方晴兩口子住的這院落十分寬敞,獨成一格。
就在方晴命人去請阮氏和方慧的時候,她已經從東暖閣出來了,進了西暖閣。
這西暖閣是方晴特特命人收拾出來,專門用來接待阮氏和方慧的,平日裡除了命人收拾打掃她從來不踏進來半步。
阮氏和方慧一人一句尖酸話進來,招呼不跟方晴打一個,熟門熟路的一屁股坐下,小丫頭識趣的奉上茶來立刻退下。
暖閣中,就只剩下她們三人。
“母親和妹妹來了啊坐吧”方晴笑着招呼道,明明她們已經坐下了,她偏還要這麼說上一句。
阮氏的屁股重重的挪了挪,輕哼一聲,然後便是無休無止的各種指責,方晴手裡端着茶碗,一手捏着蓋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抹着面上浮茶,早已自動免疫,神飛天外,琢磨着建園子的事兒。看起來,卻是一副老老實實在聽着教訓的樣子。
方慧早已發現方晴神思不在這裡,可她指責出來方晴是斷斷不會承認的,方慧自己卻做不到方晴那樣,被母親的聒噪吵得腦袋嗡嗡嗡的直響,不得不打斷道:“娘,你就少說兩句吧老說這些做什麼呀”
方慧心中自我安慰道:我這也算是幫她說好話了,等將來我進門了,這個人情少不得叫她還的。
想想英俊的姐夫,方慧忍不住一陣心跳加速,臉上微紅。
阮氏說得口乾舌燥也有些累了,便趁着臺階下,端起茶碗咕嚕咕嚕喝了半碗,向方晴道:“你看看你妹妹對你多好你將來要是對不起她,那真是沒良心了”又問道:“怎麼不見女蘇少爺”
阮氏對於方晴的這門親事一直都是羨慕嫉妒恨着的,最開始的時候還千方百計的想要破壞。
可是,一向來不管自己怎樣欺負繼女都不吭聲的丈夫卻動了真怒,狠狠的警告教訓了自己一頓,聲稱若是這門親事做不成,就把她給休了。沒奈何她這才又氣又恨的消停了。
那是她傻。方晴只需要在父親面前說結成了這門親事往後會給家裡帶來多少多少的好處就足以讓父親完完全全、毫不猶豫的偏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