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起除了採辦上的人,其他人一律不準出府,也不許任何不是咱們府上的人進府,什麼親戚朋友來訪探親串門子的,暫時都不準見!門戶給我把牢了!出去採辦的挑那實誠不多嘴的,買了東西便回府,不要亂打聽,不相干的事兒也不許多嘴!另外,府中晚間巡邏加強一些,吩咐下去,叫各人管好各自的嘴,要是聽到誰說了什麼不該說的,休要怪我不講情面!你們可聽清楚了?”
錢管家等剛剛進來的時候便察覺到了氣氛的低壓異常,再聽到連芳洲如此這般的一連串命令後,各自面面相覷一頭霧水。
“是,夫人,老奴明白了!這就吩咐下去!”錢管家躬身答道。
另一位管事卻忍不住好奇問道:“夫人,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連芳洲臉色一沉,冷冷道:“這些同你沒有關係,只需記着我說的話!”
那管事臉上訕訕,忙垂頭應是,再不敢問。
“得了,我也有些乏了,既都聽明白了,你們便都下去吧!”連芳洲揮了揮手。
她倒沒有怎樣罵這位多嘴的管事,她和李賦這座府邸新得不能再新,李家並非那些經過幾十年、上百年沉澱的名門望族,家中規矩森嚴,門風嚴謹,又有多少家生子世奴。
對他們來說,一切都是新的,就連根基也是新的,下人們又哪裡有那麼多的規矩?嚴謹的門風,令行禁止,靠的是幾代人的沉澱努力。
然越是如此,她便越要在這京城風雨飄搖之際管好府中上下,萬萬不能叫人鑽了什麼空子。
李賦這天晚上果然沒有回來,一直到三天後晚上纔回來。
而這場大雨,時下時停,時大時小,竟是連綿起來沒個消停。便是昨天夜裡,還下了一夜的大雨,外加電閃雷鳴。
白日裡天空一片壓得低低的鉛灰色令人的心情也隨着低沉起來。
李賦回來輕手輕腳換好了衣裳,才往東次間去看在那兒隨意翻着本書打發時間的連芳洲。
乍然聽到那一聲彷彿隔了不知道多久的一聲“娘子!”,連芳洲身子一僵,竟是有種恍惚的感覺。
擡眼看見昏黃的燈光下,那一襲高大挺拔的身影,那明亮而充滿柔情的眼神,以及那久違了的笑容,讓她竟心頭有點兒堵,忙站起來,張了張嘴,喃喃叫着“阿簡!”
李賦不等她起身便大步上前按住了,隨着坐在她身旁,扶着她的雙肩端詳端詳,笑道:“精神還好,我總算放心了!昨晚的雷聲有沒有嚇到你?”
連芳洲心中一暖,搖搖頭便撲入他的懷中將他緊緊抱着,柔聲道:“你累不累?吃過晚飯了嗎?”
李賦目光一掃,春杏等早已識趣的都退了出去,東次間裡只剩下他們兩人,他手上微微用力,便將連芳洲一拉抱坐在自己懷中,笑道:“原本有些累的,可是一見到你,一下子又不累了!我在外頭已用過晚飯纔回來,不用掛記我。”
連芳洲一笑,夫妻倆說了一陣家常閒話,少不得便說到那天朝堂之上的事情。
連芳洲是他的妻子,這些事情瞭解幾分也是應當,李賦眸光微沉,便向她慢慢說來。
剛好在那日太子殿下早朝昏倒之前兩日,皇帝收到了好幾道彈劾奏摺,雖不曾明目張膽的直指太子,卻又半隱半露的同太子有着牽扯不斷的關係。
太子當朝昏倒,皇帝驚怒之下大發雷霆,道是太子仁孝,當年倘若不是爲了救駕斷斷不會傷了身子,以至於這些年來時好時壞。好不容易纔調養好了一些,卻有人看不過眼非要挑事,倘不是那無中生有的奏摺,太子亦不會因憂心困擾而耗損元氣,以至於朝堂之上支撐不住而昏厥。
皇帝怒而下旨,要徹查背後那一干居心叵測、企圖動搖國本的賊子,彈劾太子的幾個大臣下獄的下獄、流放的流放,竟是一個沒有饒過。
六部衙門、宗親勳貴間也進行了一番清查,自然又有一大批人倒黴,抄家流放的數也數不過來。
同時皇帝又下旨,對五軍都督府、御林軍、駐紮城外的三千營、神機營、五軍營進行了一系列的調動調整。
李賦身爲五軍都督府都指揮儉事,自是少不了忙碌。
見連芳洲凝神聽着,他握了握她的手便笑道:“放心,我只不過按部就班盡本分而已,並無別事。就是這一陣子都要忙了,明日一早還得出城去五軍營,恐怕沒有那麼多時間陪你了!”
連芳洲笑道:“我又不是不分輕重緩急的,還能因爲這個怨你不成?你儘管忙你的去,家裡有春杏、碧桃她們呢!而且,”
她的手在小腹上輕輕撫了撫,神情驀地多出了幾分溫柔,含笑道:“咱們的兒子也很乖呢!這些天都沒有鬧我!”
李賦亦小心翼翼的覆手下去撫了撫,笑道:“不愧是我的兒子!同我一樣心疼他的娘!”
說的連芳洲“撲哧”一下笑了。
她忍不住又道:“薛大哥的醫術不是說極好極好的嗎?難道也沒法給太子調理好身子?”
李賦低垂的眉目似乎閃了閃,不以爲然的笑道:“醫學何等博大精深,薛一清不擅長也不過是個凡人,豈能面面俱到、樣樣精通?倒是開了個方子讓太醫院配了丸藥,也就那樣調理着罷了!想要再進一步卻也難!”
連芳洲便不語了,轉而同李賦說起了別的事情來。
聽他的意思,雖太子的身子不能一下子調理得大好,卻也不會有什麼問題,又簡在帝心,料想這動亂過去這一陣也就好了。
當今正當壯年,距離太子登基什麼的還早着呢!再說了,即便太子身體不太行,不是還有太孫嗎?只要這皇帝決心下得牢,就不會出什麼意外。
李賦既不鑽營也不站隊,所忠的是朝廷皇帝,這便夠了。
次日一早,連芳洲醒來的時候,李賦已經又出去了。
自他昨夜回來一趟,她心裡鬆快了許多,依然約束着家下衆人,只沒有那麼嚴厲了。
外頭的消息不時也由春杏等傳進來,不是這家被抄家就是那家下獄,幾乎天天都有不斷的新聞。饒是不關自家事兒,聽着也覺心驚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