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芳洲心中就鬆了一大半,原本她還擔心大戶人家的門房眼睛長在腦門上瞧不起人,已經做好了破財的準備,沒想到碰上個和氣的。
“請問貴府少夫人在嗎?我是來找她的!勞煩小哥通報一聲!”連芳洲客氣笑道。
“請小兄弟幫個忙吧!”阿簡伸手,遞了塊銀子有半兩塞進那門房的手中。
那門房熟管這種事了的,手上只摩挲摩挲便大概估量得出是多少了,有些詫異的掃了他們三人一眼:看穿着打扮普普通通,出手倒挺大方的啊!
“找我們少夫人?不知這位姑娘是我們少夫人的什麼人?有什麼事?我們少夫人忙着呢,可不是隨隨便便什麼人都肯見的!”門房說道。
連芳洲便有些難以啓齒起來,說自己是人家少夫人的親戚,想必會收穫大吃一驚的神色或者白眼一枚吧?
“您就說,裕和縣大房村連家的人,你們少夫人,應該會知道的!”連芳洲笑道。
“裕和縣?”那門房眼睛一亮,笑道:“我們少夫人老家也是裕和縣的人,不過什麼大房村連家卻是沒聽過!行,我叫人幫你們傳句話吧!少夫人見不見我可不敢打包票!”
“這是自然,幫我們傳到話便感激不盡了!”連芳洲又笑道。
“那你們等着!”那門房見連芳洲話說得客氣,聽着也覺舒坦,便笑了笑,關上門自去叫二門上的婆子幫着傳話。
三人等了足足有兩刻多鐘,裡頭還是半點動靜也無,連澤便小聲道:“姐,咱們還等不?那門房不會騙咱們的吧?”
“來都來了,當然得等!不然豈不是白跑一趟了!”連芳洲說道。
阿簡便道:“別太擔心,不是說蘇家少夫人管着不少蘇府的生意嗎?這麼說來她應該會經常出門的,倘若進不去,咱們在外頭等,總能等得到!”
“嗯!”連芳洲心中一暖,朝阿簡點頭一笑。
正說着門“吱呀”一聲開了,除了那門房,還有一位穿着棗紅色團花暗紋窄袖褙子、石青長裙,梳着扁平髻,插戴銀釵的中年婦人。
門房指了指中年婦人笑道:“你們運氣來了,這是少夫人身邊的李媽!”
“李媽好!”連芳洲便朝她笑笑點頭。
李媽早已打量了他們好幾眼,見三人穿的衣裳雖然普通半舊,但卻乾乾淨淨,模樣神情也端端正正、坦坦然然的,那小少年雖然有點緊張卻也實屬正常,並無半絲卑躬屈膝或諂媚之色。
李媽心裡暗暗點頭,便笑道:“聽說姑娘是裕和縣連家的人?不知大茂鎮劉家莊劉素梅是姑娘什麼人?”
連芳洲眼中微黯,便道:“那是家母。”
“原來如此!”李媽便笑道:“這麼說來姑娘是我們少夫人的表妹了!連夫人一向還好嗎?我們少夫人倒是惦記着呢!”
連芳洲苦笑道:“我娘……已經去世了!”
李媽微微變色低低“啊”了一聲,忙問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連芳洲便道:“就在半年多前,她和我爹在山裡幹活,山洪暴發,兩個人都去世了!”
李媽便輕輕嘆了口氣,唏噓不已,心中暗道難怪會找上門來!再看看他們穿着整齊乾淨,更覺不易。
將他們領到一處廳上坐下,又吩咐小丫頭上茶上點心,便笑道:“請姑娘在這兒稍候!”
連芳洲朝她點頭笑着嗯了一聲,沒有多問。心下卻知她肯定是去稟報表姐了。
也許先前這位表姐並不打算見他們,只當他們來打秋風的,讓李媽處理了也是一樣,可是聽到自己的爹孃都不在了,想必她是會見一見的了。
果然,沒多大一會兒,李媽仍舊出來了,便笑道:“這位公子且在這兒吃茶歇一歇,連姑娘、連公子,跟我來吧!少夫人要見你們!”
“你們去吧,我在這兒等你們!”阿簡便道。
連芳洲和連澤點點頭答應,道了聲“有勞”便跟着李媽去了。
進了二門,又走了好一陣,李媽方領着他們進了一座院落。迎門便是一個寬敞的天井,青磚鋪地,中間的道路兩旁擺放着數個青花大水缸,想來夏季的時候荷花碧葉霎是好看。平地上栽種了好幾棵石榴、梔子、丁香等過人頭的花木,底下用方磚砌着。兩邊是抄手遊廊,廊檐掛着綴着流蘇的八角宮燈,沿着廊下遍植月季,此刻零零星星的開着些粉紅、鵝黃的花朵。
整個院落寬敞、大氣,左右兩邊還有月洞門接連跨院,望去花木扶疏,假山層疊,房舍無數。
穿過天井,上臺階穿過穿堂,迎面隔着天井是一座中間高兩邊略矮的五開間大房子,雕樑畫棟,朱戶碧窗,十分整齊。李媽領着他們從左邊操手遊廊繞過去,笑道:“你們今日可算來着了,少夫人剛剛午睡起來,還沒有出門呢!”
那門口原本垂手站着三四個穿着藍色比甲、白綾長裙的小丫頭,見他們來了,便有一人打起墨綠彈花的簾子進去通報,三人迎了上來,叫着“李大娘!”
李媽應了一聲,那先前進去通報的小丫頭已經出來了,笑道:“李大娘,少夫人讓您領客人進去呢!”
“連姑娘、連公子,請吧!”李媽便笑着擡手示意。
“有勞大娘!”連芳洲笑笑,與連澤跟在她身後。
剛剛進去,便看見一位穿着桃紅色折枝葡萄紋高領錦緞褙子、緋紅色遍地如意雲五穀豐登錦緞百褶裙的美麗少婦在丫頭的簇擁下迎了上來,杏眼桃腮,膚光勝雪,雲髻斜綰、珠墜搖曳,長得十分的美麗出挑。眸中光芒流轉,好似一泓瀲灩生輝的湖水,一看便知是個厲害人。
連芳洲正躊躇着不知該稱呼“蘇少夫人”還是“方表姐”,方晴已經快步上前握住了她的手,打量兩眼便笑道:“你是芳洲吧?你可還記得我?那時候表姨帶你去我們家的時候,你還是個一丁點兒的小丫頭呢!這是阿澤嗎?我只聽表姨說起過,卻從未見過!這雙眼睛長得真像表姨!”
連芳洲心中一熱,頗有點五味陳雜,便笑道:“那時候還太小,我都不記得了!今日上門叨擾,更是冒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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