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眼中滿是詫異，她蒼白的脣瓣微動，似乎有千言萬語要說，卻被兄長那冷厲的眼神逼得咽回去。
林來順只當看不到她的痛楚，語氣冷硬如鐵：“娘被推倒在地疼得起不來，你看都不看她一眼，只一心想着顏富貴。那時我就想娘有你這種有情飲水飽的女兒，還不如沒有！”
他親眼看着那一幕時，幾乎忍不住要狠狠抽林氏幾巴掌，不寄希望能打醒她，但好歹要爲被她傷透心的老母親出氣！
羊有跪乳之恩，鴉有反哺之義。
畜生尚且知道報答父母的恩情，跟前的林氏呢？她滿腦子只有兒女情長，愛情至上，自私無比，只爲滿足自己的私心。
連番傷害他們這些孃家人不說，連自己的親生閨女受苦都能視若無睹！這天底下就沒有比她更狠心的娘！
都說人心是肉長的，林氏卻舉了個反例子。她的種種行爲說明她的心不是肉長的，而是鐵石心腸！
林氏被林來順逼問得臉色慘白如紙，眼中急速閃過一絲痛色，她數度張口最終在長兄的逼視下哭着解釋：“我，我聽到富貴沒了的消息，腦子就沒辦法思考了。我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大哥，我真的不是故意推倒孃的。”
“是嗎？就算你說的是真的，那小婉你又怎麼說？”
林來順眼中盡顯嘲諷，他彷彿沒看到林氏的欲言又止，繼續翻舊賬：“當年你爲了嫁給顏富貴不惜以死相逼，爹孃疼愛你不得不答應。你歡歡喜喜地嫁了意中人，我那時真心爲你高興，以爲你從此過上幸福的生活。
但我萬萬沒想到你嫁到顏家之後，每日被劉氏那老虔婆當牛做馬使喚不算。可憐小婉自從她爹參軍之後居然沒吃過一頓飽飯！我頭次看到你這種娘！我只問你虧不虧心！”
聽着長兄的質問，林氏臉色越發蒼白，嘴脣徹底失去血色，放在膝蓋上的雙手緊握成拳，一句爲自己辯解的話都說不出口。
她知道這些年委屈了顏小婉，對不起她，可她當初以爲忍忍就過了啊。吃飯的時候，她已經儘可能地給女兒多盛些飯菜，哪裡知道女兒每天都吃不飽？
林來順火氣猛漲，深深吸了一口氣，眼中的怒意卻壓制不下去：“怎麼不說話？啞巴了？你不爲自己辯解嗎？你不打算跟我說說，你都是怎麼照顧小婉的嗎？”
林氏委屈地紅了眼，捏了捏手掌心爲自己辯解：“大哥，我每天都給小婉盛夠了飯菜。我真的不知道她吃不飽。”
“你連女兒吃沒吃飽都不知道？”林來順氣笑了，他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她什麼好了。
林氏使勁地搖頭，繼續爲自己辯解：“我真的不知道，因爲小婉她每次都會吃剩……”
林來順的心霎時沉入谷底，他對林氏徹底失望了，小婉哪裡是吃剩？她分明就是想讓林氏這當孃的填飽肚子！
“大哥，你聽我解釋啊！”林氏心慌意亂地看着一聲不吭，起身就走的林來順，心慌慌地喊道。
林來順連她一眼都懶得，自然當沒聽到她的呼喊聲，頭也不回地大步邁出去。
“大哥。”站在門外守着的林來福喊住了怒火沖天的長兄，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攔住他。
林來順按捺住滔天的怒火，一臉冷漠：“做什麼？”
林來福似乎感受不到他的怒氣，問出他最關心的事情：“大哥，你要讓小婉搬到城裡去住？”
“嗯。”林來順神情有些不耐，他短時間內不想再看到林氏那張臉，生怕一個忍不住將她脖子拗斷。
林來福不悅地質問：“爲什麼要讓她們搬走？她們待在家裡不行嗎？”
林來順眸光中透出一絲厭惡，一把拍開弟弟的手說道：“不是我要她們搬走，而是有人自己提出來要搬出去！你明白嗎？如果你要問的就是這個，那你可以鬆手了。”
林來福清楚地看到長兄眼中的厭惡和鄙夷，他只覺得呼吸一窒，大哥以前從來不會露出這種厭惡的眼神，看來大姐是真惹惱了他。
林來順攥着拳頭出了門，他決定出門散散火氣，順道去山裡一趟同蕭小哥買些藥酒回來給外甥女。
林來福收回視線，轉頭看到依靠着門淚流滿面的林氏，眼神平靜得過分：“大姐，你剛剛跟大哥說什麼了？”
或許是看到長兄失望透頂的神情心生懼意，又或者是單純想要找人安慰自己。
林氏淚朦朦地跟林來福說道：“老四，我真的不是故意害娘摔傷的，更不是故意讓小婉餓肚子的。老四，你相信我嗎？”
想要從他這裡尋求安慰？真以爲他眼瞎了？
林來福眸子閃過嘲諷之意，不疾不徐地說道：“大姐，我相不相信重要嗎？我知道娘躺在牀上動彈不得，小婉十歲跟七八歲的小孩一般大。”
林氏瞪大眼睛震驚地看着他，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居然如此遭兄弟嫌棄，想要再問得詳細些，林來福連個眼角都沒留下，轉身就走了。
“老四！”
林氏淒厲的喊聲沒有讓林來福回頭，他的脊背挺得很直，對林氏的喊聲充耳不聞，有這種時間跟他解釋，怎麼不去屋裡看看娘和小婉呢？
林氏捧住她的心臟，呼吸變得艱難起來，她有種被家人拋棄的感覺。她真的有那麼十惡不赦嗎？
站在李氏屋裡的張氏，將林氏姐弟的爭執聽得真真的，她低頭看着睡覺都不得安穩的顏小婉，心底那點子不忍就沒了。
顏小婉其實是在裝睡，後背的傷疼得厲害，從骨子裡透出來一抽一抽的疼，她想睡都沒辦法。
她聽到了林氏跟林來福的對話，嘴脣微揚：原主的父母緣淺，有林氏那樣傷透她心的娘，但她還有很多人愛她，傾盡所能地待她好。這麼一想，原主也沒有那麼可憐。
不過，她要是和林氏搬到城裡去住，以後再到深山裡就不太方便了，而且深山裡藥材價值高的藥材幾乎被她挖光了。她得另外想法子掙錢，除了養家之外，更重要的是賺取前往京城的路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