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二姐與村長家的趙柏銘定親在前,你記得下定的禮別太貴重了,壓着村長家面上不好看。”
嬉鬧一番後,珍珠雙手撐着下巴叮囑他。
村長家的秀才,那個文弱的書生,以後就是連襟了呢,羅璟摸摸鼻子,要不要先提前與他招呼一下。
“那個趙柏銘看着一付小古板的樣子,你大伯家怎麼看得上他的。”
少數幾次見到他,都挺拘謹,不苟言笑的,看着不是個好相處的性子。
“人家比你大,還小古板呢,他從小就是循規蹈矩的性子,爲人還是挺正派的。”趙柏銘其實與很多普通的學子一樣,爲人雖然聰明,性格卻中規中矩的。
羅璟小的時候,就活潑跳脫,長大後,雖然性格沉穩了許多,可實際上,他心裡對這些規行矩步的模範生,很不以爲然。
他眉梢輕挑,“你覺得他墨守成規的性子好?”
她自己都狡黠得像只小狐狸,會喜歡按部就班的性子?
“呵呵,配二姐挺好的。”她避重就輕的回答,反正翠珠喜歡就成。
羅璟學着她的樣子,單手撐着下巴,漆黑的眸子斜睨着她。
“那我配你好不好呢?”
他斜撐着臉頰的樣子很帥氣,幾根細碎的髮絲落在他光潔的額頭上,麥色的肌膚健康有力,脣角戲謔的笑意勾起好看的弧度。
珍珠的臉微微一紅後,俏皮地皺皺鼻頭,朝他做了個鬼臉。
胡家大房的二閨女胡翠珠與村長家的秀才趙柏銘定親。
讓整個村子議論紛紛,羨慕的,嫉妒的,眼紅的,皆有之。
雙方私底下已經商量好的親事,媒人上門,不過走個場,拿份現成的謝媒錢,媒婆樂得滿臉笑意。
拿了翠珠的生辰八字,揣上王氏塞的紅包,媒人喜滋滋地走了。
之後,便是合八字,送定納吉,雙方的親事就算正式定下了。
下定的日子選在了正月十八。
一早,天還未亮,胡家老宅裡,每個人都忙碌起來了。
珍珠與李氏早早趕了過來,幫着翠珠打扮起來。
翠珠穿了身石榴紅刻絲妝花緞夾襖,象牙色百褶如意挑線裙,烏黑的髮髻上簪了朵嵌寶石的並蒂花和一支展翅欲飛的彩蝶珠釵。
粉白的俏臉,含羞帶怯,眼中露出的皆是滿滿的喜意。
今日的主角是翠珠。
所以,珍珠低調的選擇了一身素雅,髮髻上只簪了朵小小的梅花珠釵,可是,即便這樣,站在人羣中的她依舊吸引旁人的眼球。
村長家全家都出動了,趙柏銘一身嶄新的靛藍色長袍,臉上的表情緊張而靦腆,耳根紅了一片。
特別是看見被人羣簇擁着的明豔少女後,臉紅得更厲害了。
圍觀的人羣都笑了起來。
把客人迎進屋裡,珍珠和李氏忙着給客人端茶倒水。
梁氏走在後面,把姿態端得高高的,不時晃動滿頭的金首飾,享受着人羣中驚羨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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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痩得厲害,原本的衣裳通通都不能穿了,她身上都是新趕製的衣裳。
梁氏身體還很虛弱,走多幾步,就有些氣虛,不過,這都不能妨礙她當一隻炫耀的孔雀。
村長家準備的定禮,在望林村裡,算是獨一份的貴重,能買得起赤金首飾用做小定禮,衆人的眼睛都是一亮,紛紛讚歎村長家境殷實,翠珠嫁過去以後就是享福的命。
胡全福老兩口與胡長林滿臉笑意,知道趙家的家境,能如此重視兩個孩子的小定禮,已經讓他們很滿意了。
梁氏卻不怎麼高興,鳳釵不僅小,還是鎏金的,戒子與耳墜倒是赤金的,可份量也很輕,根本沒法與她身上的金首飾相比。
她耷拉着臉,讓趙家衆人的表情都有些不好。
胡長林見狀,忙扯了她的衣袖,梁氏這才勉強撐起了笑臉。
王氏冷瞥了她一眼,這個不省心的蠢婦,閨女小定的日子,她把整套金首飾戴上,是要存心下趙家的臉麼?這是結親還是結仇?
沒看見趙文強與黃氏的臉色,有多難看麼。
她從胡長林身後穿過,把梁氏往後拉,“你跟我去廚房幫忙。”
梁氏有心想拒絕,卻見婆婆眼中冷意森森,嚇得一哆嗦,老實跟着去了。
交代好胡全福父子招待客人,王氏扯着梁氏去了廚房,把她斥罵一頓。
小定的日子,耷拉着一張臉,是想要破壞閨女大好的姻緣麼?
與村長家結親,有個秀才女婿,還有什麼不滿?
穿金戴銀的打了親家的臉,你就得意了?
她在婆家的日子不好過,你就高興了?
翠珠到底是不是你親閨女?
梁氏的臉青了又白,最後才蔫蔫認錯,回了自己的屋子。
堂屋內,依舊熱鬧,少了梁氏的冷臉,衆人都自在許多。
趙柏銘的爹孃趙繁榮夫婦常年在河道討生活,皮膚都有些黑黝黝的,看着頗爲老實厚道,與精明的趙文強,不大相像。
兩夫妻都是一身新衣,拘謹的坐在酸枝木的太師椅上。
他們雖然常年不在村子裡,但是,村裡的變化,他們都是知道的,特別是一朝發達的胡家。
能娶上胡家的姑娘,兩口子都非常滿意。
胡家老宅重新修繕的房子,粉牆黛瓦,青磚鋪路,堂屋裡,一水大氣的酸枝木傢俱,招待客人的茶具都是花開富貴青花茶杯,更別說,滿桌高檔的點心糖餅。
胡翠珠長得娟秀明麗,一手廚藝盡得王氏真傳,聽說還跟着秀才娘子讀書識字,莊戶人家的閨女,有幾個能像她這般,長得俊,手藝好,還能寫會算。
翠珠羞紅着臉含笑垂眸,趙柏銘規規矩矩的坐在趙文強身旁,偶爾擡眼偷看兩眼。
珍珠看着滿屋鬧鬧哄哄,不由無奈,熱鬧是熱鬧了,可被人看猴一般,滋味也不好受呀。
艾瑪,等到她定親的時候,也得經歷一遭。
兩家定親,村裡有威望的老人都來了,楊秀才、方晟、柳常平以及凌顯老先生都請來吃酒了。
王氏孃家那邊,來了王保元夫妻和王榮發小兩口。
女眷都自發的去廚房幫忙,來得賓客多,兩桌酒席坐不下,隔壁的趙喜文讓人把自家的桌椅搬過來了,大夥都很熱心,七手八腳的佈置好了場地。
廚房裡的肉菜,很多是王氏與翠珠提前準備好的,所以,雖然人很多,但還算有條不紊。
照規矩,定親的日子,席面要女方親自動手展現她的廚藝,不過,這麼多菜式,當然不可能讓她一人獨自完成,大夥幫襯着,等到最後,一兩樣主菜交給她即可。
翠珠管理老宅的廚房已經很久了,獨立完成一桌酒席都不在話下,一兩樣菜式對她而言,再簡單不過,很快端上宴席。
男賓客分了兩桌,女客一桌。
菜式非常豐盛,讓第一次在胡家吃酒席的趙繁榮兩兄弟讚歎不已。
滷肉、臘肉切得整整齊齊的碼放,雞鴨魚肉擺了滿桌,濃濃的香味飄散了整個堂屋。
大家紛紛交口稱讚,趙胡兩家的定親宴,都吃得很開懷。
席後,衆人散去。
趙繁榮趙繁茂兩兄弟攙扶着有些喝高了的趙文強。
兩家離得不遠,沒幾步路就回到了家中。
“爹啊,胡家變化真大,記得四五年前,他們還是村裡比較落魄人家,這才隔了多久,咱村已經沒人比得上他家了。”趙繁榮扶着他爹坐上炕,他經年在外,對胡家的變化,最爲感觸。
“嗝~”趙文強打了個飽嗝,笑着擺手,“不單是咱們村,十里八村的,也沒人能比得上他家。”
他笑着歪倒在被褥上,心情十分愉快,趙柏銘的親事定下,趙家算是完成了一樁大事。
柏銘有了強有力的靠山,以後的路肯定能更順暢些。
趙繁榮點頭,他也高興,胡家的門檻高了,他們家能與胡家聯姻,也並非容易的事情,要不是柏銘爭氣,正好考中了秀才,這門婚事不一定能說成呢。
看今日,梁氏的表現就知道了,分明嫌棄小定的禮單薄了。
可就那些,已經是他們一家咬牙置辦起來的了。
當然,無法與她滿身的金飾比較,聽說,那是胡家二房的閨女小子從京城帶回來的時興首飾。
“爹,今日那梁氏的態度可不怎麼好。”
趙文強半眯着眼哼了一聲,“別理她,她就是個拎不清的,平日沒少給胡家惹麻煩,胡家大房有王氏做主,還輪不到她指手畫腳。”
話雖如此,以後畢竟是柏銘的岳母,唉,趙繁榮暗歎。
老宅裡,一干人在忙着收拾碗筷。
“嫂子,翠珠定親了,以後你要少了個能幹的幫手了,哈哈。”蔣氏手腳利落的幫忙收拾,臉上帶笑的打趣着王氏。
“哎呀,可不是嘛,姑以後就少了個小棉襖了。”田氏也笑着湊趣。
王榮發的新媳婦兒方枝兒抿着嘴輕笑,手裡的動作很是麻利。
“哈哈,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孩子大了總會要有歸宿的,她能嫁個好人家,就是我們當長輩最大的心願了。”王氏眉開眼笑,兩個孫女都有了好歸宿,她心裡只有歡喜。
翠珠紅着臉龐,伸手就過來幫忙。
蔣氏忙拉開了她,“哎呀,翠珠,今天可是你大喜的日子,哪有讓你動手的道理。”
“是啊,翠珠啊,你和珍珠在一旁說說話,這點活我們一會兒就幹完了。”田氏也笑着搭腔,兩姐妹看着都身驕肉貴,這些粗活還是她們來幹吧。
珍珠正收拾着桌上散亂的糖餅,聞言無辜地撇撇嘴。
唉,成個親好麻煩,定親要宴客,成親又要宴客,一堆人圍着觀看,耍猴都沒那麼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