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同一時間。
京城顧尚書家的二兒子顧祺與文昌侯府的四小姐尤雨薇正式定親。
兩家本是通家之好,又是近親。
聯姻也在衆人的意料之中。
只不過,文昌侯府因爲受太子案件的牽連,雖然沒有被削奪爵位,但聲勢也受損不少。
所以,兩家的小定辦得很低調。
尤雪晴與那兩名侍衛早已清醒,被順天府尹一番審問,可對於案件卻沒有任何進展,他們的回答都一致。
一股異香隱約從天而降,沒多會兒變陷入虛無的幻覺中,飄飄然然,不知身處何處。
與太醫驗證中毒的跡象相符。
案情毫無進展,順天府尹與九門提督愁得頭髮都白了,太子的靈柩還停放在東宮,刺殺的兇手卻毫無頭緒,皇上的怒氣一日高過一日。
兩人無奈,雙雙負荊請罪,被斥辦事不利罷黜免職。
皇上重新執政不久,朝廷內外,不少官職被原來的太子黨系佔據,藉此機會,正好清整一番。
“汪汪~”
文昌侯府的靜蘭院內,樂樂歡快地圍繞在尤雨薇腿邊。
“樂樂,乖乖聽話,一會兒給你燉骨頭吃。”
尤雨薇笑眯眯的摸摸它的腦袋,短短几個月,樂樂已經從小奶狗變成了大狗,個頭高體型壯,比普通的狗大上一截,毛髮蓬鬆,眼睛溜黑,十分的機警懂事,深得府內衆人的喜歡。
樂樂“嗚嗚~”兩聲,甩着尾巴,老實回它的小窩待着了。
“呵呵,每次看見樂樂,總覺得它與別的狗不大一樣,好像特別的有靈性。”沈氏扶着嬤嬤的手,挺着肚子進來了。
“娘,你怎麼過來了,天冷路滑,有事喚我過去就好了嘛。”尤雨薇淨了手,走了過去扶她。
沈氏臉上洋溢着笑容,扶着女兒的手落座。
“我的閨女終於定親了,娘高興,過來多看兩眼,再過一段時間,你就要嫁出去,成爲別人家的媳婦兒了。”
她即高興又傷感,拉着尤雨薇的手捨不得放開。
一番話,說得尤雨薇紅了眼眶,她依着沈氏的胳膊,撒嬌道:“娘,那我不嫁人了,一輩子陪着你們好不好?”
“呵呵,你捨得你五哥哥麼?”沈氏笑着打趣道。
“娘~”尤雨薇紅着臉,拉着她的衣袖直晃。
“哎呀,四小姐,您小心些,夫人的月份大了,經不起拉扯。”沈氏身後的嬤嬤忙勸阻。
王嬤嬤年紀有些大了,上次跟着尤雨薇去了一趟鄂州,回府後生了場病,身體就沒從前硬朗了,沈氏乾脆讓她休了長假,去別莊榮養去了。
新來的嬤嬤,是尤翰從下面提上來的年輕嬤嬤,身強體壯,精力充沛,可以隨時保護沈氏,以防發生意外。
當然,對沈氏母女的相處方式就沒那麼熟悉了。
尤雨薇表情一斂,停下手裡的動作。
沈氏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雨薇心裡有分寸,你去外面候着吧。”
嬤嬤忙垂眸恭敬退下。
“娘,小傢伙什麼時候出生?”尤雨薇摸摸她圓溜的肚皮。
沈氏臉上浮現溫柔的笑意,“等你換夏衫的時候。”
“也不知道,是弟弟還是妹妹?”
她祖父和大伯一定希望是弟弟,好繼承香火什麼的,可她覺得妹妹也很好。
“不論是弟弟還是妹妹,爹孃都喜歡。”
沈氏說的是真心話,夫妻兩原本早就放棄了再生一個的希望,上天突然給了他們一個巨大驚喜,無論是男孩還是女孩,兩人都心懷感激。
“嗯,以後我不在家,有小傢伙陪着你們,我也安心多了。”如果爹孃就她一個孩子,她嫁入顧府後,爹孃該多冷清,好在,如今有了另一個小傢伙陪着,家裡能熱鬧幾分。
“傻孩子,過好自己的日子,別擔心爹孃,侯府裡一大家子人呢。”沈氏愛憐地拍拍女兒的手,如珠似寶的養大的閨女,快要嫁爲人婦了。
“嗯。”尤雨薇一臉甜笑靠着母親。
“顧祺那孩子,小定時親自送來了一對大雁,看着倒是挺誠心的,大冬天的,大雁可不好找。”說到這,沈氏笑容就涌上臉,“聽說他現在在國子監頗有賢名,很得先生的看中,你大舅母說,他今年要下場考秋闈,而你們的婚期定在十月,不論秋闈過沒過,都不會影響你們的婚期。”
尤雨薇紅着臉輕輕點頭,這幾日的事情像是做夢一般,她終於可以嫁給五哥哥了。
顧府,鶴延堂內。
顧老夫人正拉着顧祺說起他的事情,“……總算是把親事定下了,祖母的心總算安寧了許多。”
“祖母,是孫兒不孝,讓您老人家操心了。”顧祺垂眸。
“傻孩子,祖母也曾年輕過,你的心裡有別的牽絆,那就變成了難以跨越的一道坎,如今,總算邁過去,人呀,總要往前看,你將來的路還長,不要被心裡的坎絆住了。”顧老夫人拍拍孫兒的手,活了幾十年,孩子的心思多少能猜到幾分,這些年,顧祺拖着不願定親,定是心裡有所牽掛。
顧祺的眼眸垂得更低。
顧老夫人心頭輕嘆一聲,轉開了話題,“齊貴妃那傳來的消息,皇上病情好轉了不少,不過,咱們獻上去的人蔘也用掉了一整株,這樣的話,剩下一株人蔘,不知能維持多久?”
“祖母,你別擔心,孫兒見過神醫張謙遠了,他說,只要使用得當,足以支撐到皇上身體完全康復。”顧祺沉聲回道。
他特地抽時間拜訪了神醫張謙遠。
張謙遠知道顧府獻上極品人蔘,對他的到訪,倒是沒感到意外,顧祺詢問的事情,能回答的儘量回答,當然,涉及皇上的具體病情,就避而不答了。
“這樣就好,極品的人蔘可不是有錢就能買得到的。”顧老夫人點頭。
顧祺附議着點頭,雖然他還私藏着三株,可是,不到萬不得已,他是不會拿出來的。
“聽說,四皇子已經動身返京了,這京城的天怕是又要變了。”
太子薨了,下一任皇儲的人選,就是三皇子與四皇子之間的較量了,皇儲之爭向來腥風血雨,顧府通過齊貴妃獻上人蔘,外界怕是以爲顧府站隊在四皇子一派了。
“祖母,這事暫時不用憂心,張神醫說了,皇上只要小心保養,十年內的健康還是無憂的,皇上寬厚仁愛,不喜紛爭事端,不會允許出現大動干戈的局面。”
皇上在位,皇子之間的爭鬥,至少明面上就不會大張撻伐,三皇子喜歡充當賢王的角色,面上總是文質彬彬禮賢下士,可背後的手段卻不比太子好到哪去,四皇子在邊境抵禦外敵多年,殺戮決策集於一身,身上的戾氣怕也不少,雖然探子的回報都說,四皇子勤政愛民,民間的風評良好,可是,表面上的東西,有幾分真實性還有帶深究。
“話是這麼說,不過,下一任太子遲早要選出來的,咱們府通過齊貴妃獻上了人蔘,已經被外界定爲四皇子派了,唉,你爹心裡可沒看好四皇子。”
皇上病重時期,四皇子在邊境一向擁兵自守,對朝廷的決策多是陰奉陽違,雖然,他戰績顯赫,邊境在他的鎮守下難得平靜了近十年,可是,不難看出他亦是個恣心所欲的性子。
四皇子……
顧祺想到了羅璟,他家兩兄弟都在四皇子麾下任職,對四皇子應該瞭解甚詳。
可惜,當初沒想着,從他口裡瞭解四皇子其人。
想到羅璟,又聯想到了珍珠,劉平的信上說,羅璟直接在胡家過年,住到了初八,才離開胡家,住到了鎮上。
羅璟還在望林村買了塊地,準備在那裡大興土木,建造庭院。
他爲了她,如此大費苦心,必是對她勢在必得,顧祺嘴裡有些苦澀。
那張一顰一笑皆靈動的臉在腦海閃現,心臟忽地快速跳動了一下,呼吸都有些沉重起來。
不,不能再這樣了。
他搖搖頭,想把煩亂的思緒甩開。
他已經與雨薇定親了,得扛起一個男人的承諾與責任。
決定放棄時,不是就下了決心麼?
猶猶豫豫的,不似個男人。
顧祺握緊拳頭猛地擡起了眼。
壽延堂的敞廳裡,梅花六棱的窗櫺外,淡淡的陽光傾灑而入,落在他瑩潤通透的臉上,緊蹙的雙眉下,黑亮的眼睛裡,透出堅韌的決心。
把她深埋於心底深處,不再輕易觸碰。
浩浩蕩蕩的大軍行駛在通往京城的官道上。
天雖無雪,卻依舊寒冷。
延綿的軍隊聲勢浩大,卻井然有序的前行。
一匹馬從前方穿行而來,漸漸靠近隊伍中央的輦車。
來人下馬行禮回稟:“啓稟殿下,甘州總兵率領將士在甘州城外侯駕。”
“去回了甘州總兵,皇上急招殿下返京,就不在甘州多做逗留了,讓他們都散了吧。”太監的聲音從輦車裡傳出。
回稟的將領忙恭敬應下,翻身上馬,領命而去。
太監李傾放下車簾,小心回到輦車裡。
“殿下,咱們不在甘州停留休整麼?”
韓璽斜靠在彩錦如意大迎枕上,半眯的眼睛似在小憩,好一會兒,他才悠悠說道:
“甘州府城人多繁雜,容易平添事端。”
“是,殿下英明,前日纔出嘉晉城不遠,便遇巨石滾落,手段真是層出不窮,確實應當謹慎行事。”李頃忿忿說道。
他們隊伍才行出嘉晉城半日的時間,穿過一條峽道時,巨大的山石從高崖處滾落,直直砸中了行在前頭的輦車。
好在,吉人自有天相,殿下沒有坐在那輛輦車上。
他們此行,駕了三輛輦車,剛行半日,便遭遇伏擊,損毀了一輛。
高崖上的巨石是人爲推動的,派人上去查探,數個凌亂的腳步,一路向北逃竄。
李傾用火鉗撥動着角落的炭火,小心地看着四皇子的臉色。
韓璽半眯的眼睛微睜,眸中閃過一道冷光。
韓軼那張裝模作樣,假仁假義的臉浮現,用這般明目張膽的手段阻止他進京,可不像他這三哥的作風,看來上次與太子直接對上,讓他的膽子也變大了很多呢。
哼,他倒要看看,還有什麼魑魅魍魎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