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李耒和中糧、中儲糧暫時利用耐鹽鹼大豆喜獲豐收的好消息,暫時把大豆期貨價格打了下去,但是中國大豆短缺的現狀也只是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緩解,而不是徹底解決,爲了滿足人們對植物油和各種肉類的需求,國內還是需要從國外進口大量的大豆。
原歷史中,國內完全沒想到四大糧商會藉着這次機會挖坑,所以他們組建了大規模的採購團前往美國,並在參觀芝加哥期貨市場的時候高調宣佈,準備採購250萬噸美國大豆,並且價格合適的話,還會再採購250萬噸。
他們想着有後面那250萬噸採購合同吊在美國的大豆供應商面前,他們肯定會爭相壓價出售,就跟國內那些企業爲了爭取出口合同一樣,然而他們卻忽視了中美兩國具體環境的不同。
國內的企業起步時間短,還沒有形成壟斷,同行業之間競爭非常激烈,再加上出口退稅、外匯額度等原因的影響,同時還缺乏能夠進行行業協調的組織機構,所以他們對外國商人的採購合同可謂是趨之若鶩,想方設法都要拿下來,爭相降價也就成了常規手段,最後反倒是讓外國商人佔了便宜。
美國的大豆產業早已被四大糧商牢牢地控制在自己手裡,他們之間很容易就能達成價格同盟、共同進退,所以美國大豆的定價權是掌握在他們手裡的,他們說賣多少錢就賣多少錢,他們說提供多少就提供多少。
而且相較於區區五百萬噸大豆的出口合同,他們更看重徹底掌控中國大豆產業鏈所能帶來的長期利益,所以他們並沒有如同中國採購團預期的那樣搶着降價來爭取合同,反倒是和華爾街的金融炒家合作,不斷炒高芝加哥期貨市場上的大豆價格,還跟中國採購團說今年美國大豆遇到了異常氣候,肯定會減產,同時美國也會增加國家大豆儲備,從市場上收購大量大豆。
很快芝加哥期貨市場上的大豆期貨價格就從320美元每噸漲到了391美元每噸,先是達到了近十五年來的最高點,後來又直接突破三十年來的最高價格;缺乏經驗的採購團看到這種情況頓時慌了,他們認爲未來大豆價格肯定會繼續上漲,於是忙不迭地簽署了三百萬噸大豆的採購合同。
國家隊都動手了,其餘國內榨油企業也趕緊跟上,紛紛和美國供應商簽署大豆採購合同,最後一共搶到了800萬噸的美國大豆,到岸價格更是高達480美元每噸,四大糧商光在實物交易上狠狠地賺了一把。
採購團離開美國僅僅一個月,美國就宣佈今年的大豆產量完全沒受天氣影響,不但沒減產,反而創下了產量記錄,大豆期貨價格直接腰斬,國內企業收到消息後直接目瞪口呆,他們買的大豆還沒有到港呢,就跌了一半兒。
好多企業都受不了了,吃進這麼多高價大豆,生產成本太高,企業根本無力消化,爲減少損失,他們紛紛選擇支付15%至20%的違約金,希望能夠終止高價採購合同;要是能成的話,就算白花了違約金,再去購買大豆,也依舊比繼續執行合同要划算的多,因爲現在的大豆價格和他們簽約時的大豆價格,差的可不只有15%至20%這麼點而已。
然而已經進網的魚人家怎麼可能再放出來?對選擇違約的國內企業,四大糧商直接停掉了他們的大豆進口,停掉原料進口,告訴他們要麼執行合同,要麼以後都別想再從我這兒買大豆了。
這等於判了國內榨油企業的死刑,在四大糧商的脅迫之下,國內榨油企業只能硬着頭皮買下了高價大豆,隨即出現了嚴重虧損;四大糧商又趁機低價收購這些榨油企業,從而掌握了國內七成以上的榨油能力。
現在的話,李耒已經說服了中糧和中儲糧,讓他們相信這是四大糧商試圖控制國內大豆產業的陰謀,所以再傻乎乎的去美國採購肯定是不可能的了,原歷史中那個採購團就是中糧牽頭組建的,如今帶頭大哥換了方案,就算依舊有一些零散的榨油企業繼續去美國,影響力也要小得多。
現如今中糧和其它國有大型榨油企業依舊要組建採購團,但是採購團的目標已經不僅僅侷限於美國了,他們聽從了李耒的建議,在大豆的進口上也要採取多元化渠道,美國可以去,畢竟這是全球最大的大豆出產國,但不能把所有訂單都交給美國,也不能愚蠢地認爲拋出大訂單就能讓美國的大豆供應商降價。
採購團分爲三個小組,第一個小組去北美,找美國和加拿大洽談,第二個小組去歐洲,去和烏克蘭跟俄羅斯談,最後一個小組去南美,他們會陸續訪問巴西、阿根廷、玻利維亞等大豆出口國。
三個小組都只有很少的保底採購份額,要是談的不好那就給十幾二十萬噸的採購合同意思意思,談的好則有可能上升到百萬噸級別,四大糧商再厲害也只不過控制了全球大豆交易的六成而已,剩下的四成足以填補中國的大豆需求缺口。
同時四大糧商手上囤積的大豆也是要賣出去才能獲利的,囤積在倉庫裡不僅不能產生經濟效益,還會增加大量的存儲成本,而現在放眼全球,他們也找不到比中國更大的大豆買家了。
等看到中國和烏克蘭、俄羅斯、巴西、阿根廷、玻利維亞等國簽署合同之後,他們肯定會放棄之前的計劃,先把眼前的合同拿到手再說,要不然他們囤積的大豆就只能繼續存着了,畢竟他們可沒有真正能盈利的大豆乙醇生產技術。
“這次出去還是要小心,四大糧商可不會眼睜睜看着我們買到足夠的大豆,而且從他們以往的行事方法來看,他們不光會用正常的商業競爭手段,還會使用其它方法,所以在大豆到港之前,我們都不能放鬆!就算到港,我們也得仔細檢查這批大豆到底有沒有問題才行。”採購團出發前,李耒又在會上提醒。
“先前你給我們講的惠農在巴西競標大豆農場的事兒,我們可是記憶猶新啊!感覺去買農場比007電影還要刺激!”中糧的高總感慨道,“這次我都和他們說好了,出去後要多聽惠農團隊的意見,畢竟你們出海的時間早,在這方面的經驗要豐富一些。”
這次採購團裡中糧和一些大型國有榨油企業之外,惠農也派了人蔘加,主要是魯花和飼料廠的員工,李耒挑選的都是有豐富海外工作經驗的資深員工,更安排了李新旺親自帶隊,有他在,那些國企的領導也不敢太輕視。
“我們這次的目標是採購六百萬噸大豆,但是對外不能這麼說,不管哪個國家的人問,也不管問話的人是官員還是商人,咱們都統一口徑說只採購三百萬噸。”李耒補充道,由於他的影響,現在國內的大豆缺口比原歷史中少了許多。
去年全球大豆總產量接近兩億噸,總出口量超過六千萬噸,如果一次性採購六百萬噸,那就是全球總出口量的十分之一,對行情的影響太大,減成三百萬噸的話,那就只有百分之五,這一區別反映在價格上,差的絕對不是一點兒半點。
採購團率先抵達的是距離最近的俄羅斯,由於今年石油價格上漲,俄羅斯的經濟增長情況較好,但是由於歷史原因,現在俄羅斯的大豆產量並沒有後世那麼高,到現在還沒有突破一百萬噸,拿不出太多大豆進行出口,所以最後也就簽了個十萬噸的單子而已。
不過俄羅斯的油料作物可不只是有大豆而已,他們種植的向日葵喜獲豐收,去年總產量接近五百萬噸,創造了近三十年來的記錄,而不管中糧還是魯花,旗下都有自己的葵花籽油工廠,所以大方地拿給出了一百萬噸葵花籽的進口大單。
葵花籽也是能榨油的,榨油剩下的葵花粕也可用作爲豬、牛和家禽的飼養飼料原材料,既然進口了大量的葵花籽,那麼對大豆的需求肯定會進一步減少,於是芝加哥和大連期貨交易市場的大豆價格再次聞聲而降。
烏克蘭和俄羅斯的情況差不多,出產大豆的潛力巨大,但現在還沒有兌現,而葵花籽的產量卻是僅次於阿根廷位居世界第二,所以採購團拿出了和俄羅斯一樣的處理方案,大規模採購葵花籽,再搭配少量大豆。
前往美國和加拿大的採購團就不那麼順利了,四大糧商依舊覺得中國需要大量大豆,因爲葵花籽雖然能榨油也能生產葵花籽粕,但是葵花籽油不耐熱,在煎炸或反覆受熱之後容易氧化聚合,產生有害物質,所以葵花籽油並沒有大豆油那麼受歡迎,在全球食用油市場所佔的比例也比較低。
同時葵花籽粕中賴氨酸含量比豆粕低,作爲飼料使用需要補充賴氨酸和平衡蛋白,操作起來比較麻煩;因此葵花籽只能作爲大豆的補充少量使用,並不能完全取代大豆的作用。
他們覺得自己有恃無恐,始終不肯降價,中方採購團也沒有屈服,於是雙方就形成了僵持,雙方談倒是在談,可分歧卻非常大,中方要求低價收購大豆,四大糧商卻堅持索要高價,於是局面一度陷入僵持。
要是中方只派了一支採購團,那現在估計就得屈服了,因爲國內確實有不小的大豆缺口,但是現在,前往俄羅斯和烏克蘭的採購團已經簽下了大單,雖然大部分都是葵花籽,可這也能暫時緩解大豆緊缺的危機。
再加上還有前往南美的採購團,所以他們暫時還算平靜,每天在和四大糧商代表談判的時候,臉上依舊掛着淡定的微笑,言語之間都是一個意思,我們確實需要大豆,但你們也不是唯一的選擇,如果你們繼續堅持高價,那我們就只能從其它渠道購買大豆了。
採購團在抵達巴西的時候受到了熱烈的歡迎,他們運氣不錯,現任巴西總統就是日後咱們比較熟悉的盧拉,他上臺之後就一直致力於擺脫美國對南美農業的控制,而且他也一直想和中國保持較好的關係,在他沒有競選上總統的時候,就曾經訪問過中國。
日後巴西也正是在他的帶領下實現了經濟飛速發展,躋身金磚四國行列之中,可惜有些國家並不願意看到巴西實現自主,所以下臺幾年後,便以貪腐的罪名被捕入獄,不過幾年後他又被宣佈無罪,並重新當選了巴西總統。
中國採購團的到來恰好迎合了巴西的需求,巴西不光爲他們舉辦了盛大的歡迎儀式,而且在大豆出口談判中也表現地非常友好,此前他們的大豆大多出口給歐美國家,在價格等多個方面都會受到制約,他們早就想擺脫這一局面了,如今來了個年進口額超過一千萬噸,而且未來幾年內還會飛速增長的大買家,他們肯定想和中國達成長期合作協議。
雙方一個想買,一個想賣,所以沒費多大功夫就達成了初步協議,巴西將長期爲中國提供優質大豆,首筆合同就達到了一百萬噸,將來的話每年都會保底採購這麼多,而且還會根據具體情況進行增加,同時中國除了採購大豆之外,也會在農業基礎建設等領域給巴西提供諸多幫助。
消息傳開,阿根廷、玻利維亞等同在南美的大豆出口國也開始放話,歡迎中國採購團儘快前往他們哪兒進行採購,芝加哥和大連期貨市場的大豆價格再次下跌,國內更是歡呼一片,似乎光依靠南美大豆就能解決這次的大豆危機了。
李耒卻依舊保持清醒,他知道初步協議可不等於最終協議,更不等於能平安抵達中國的大豆,四大糧商的手段還多着呢,他們對南美農業的控制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打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