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家老宅。
車子停在庭院裡,盛北弦從車上下來,走進客廳。
客廳裡,盛老爺子坐在沙發上,腿上披着一條毯子,神色蒼老不少,目光定定地盯着電視。
電視里正在播放新聞。
正在報道藏鋒山的半山別墅被炸燬了。
一片廢墟。
因盛家封鎖了消息,是以,沒有報道綁架案,只說是意外造成。
盛北弦淡淡的瞥了一眼電視,沒有多餘的表情。
擡步打算上樓。
“北弦,你回來了。”盛老爺子這纔看到盛北弦的身影,“吃飯了嗎?讓林嫂給你準備。”連着兩天沒回家了,不說老爺子也知道他是在尋找楚心之的下落。
想起楚心之,老爺子就老淚縱橫。
盛北弦站在樓梯上,淡淡地說,“不用了。”
“大少爺。”管家從外面進來,指着門外說,“少、少夫人的弟弟過來,大鬧着要見你,應該是知道了少夫人的事,有些接受不了。”
少夫人,三個字好像成了盛家的禁忌,每每提及,大家都會眼眶發紅。
目前,少夫人去了的消息也只有四大家族裡的一些人知道。
最近周圍都瀰漫着沉重的氣氛,大少爺更是變得冷漠。
“趕出去!”盛北弦冷冷地吐出三個字。
門外,楚淮紅着眼睛大罵,“盛北弦,你給我出來!你說了,會好好對我姐的,可你,把她弄沒了啊……”
管家忙走出來,到楚淮跟前,嘆口氣說,“小淮是吧?你先回去吧,少夫人沒了,大少爺心裡也不好受,他已經爲了找少夫人兩天沒閤眼了。”
“管家爺爺,你說……”楚淮哽咽道,“你說我姐真的……。死了嗎?”
“唉。”管家嘆息,不再多說,
將楚淮勸了回去,管家才轉身進客廳。
盛老爺子問,“那孩子走了?”
管家點頭,“走了。”
三樓,臥室。
盛北弦搬回了三樓,他覺得上面清淨,不需要面對太多人。
在臥室裡換了一身衣服,出來時,聽到隔壁的房間裡傳來兩聲啼哭。
他的隔壁房間改成了嬰兒房。
盛北弦腳步頓了頓,走進了嬰兒房。
地上鋪了米白色的地毯,很柔軟,傢俱都採用很鮮亮的顏色,兩張小小的嬰兒牀並排放在一起。
林嫂正在給彥彥換尿布,盛老太太抱着小爍,輕聲哄着,張曉則站在一旁。
盛北弦看到躺在小牀上的彥彥,怔住了。
彥彥,跟寶貝長得好像。
那雙眼睛,眼尾略挑,跟他媽媽一模一樣。
林嫂給他換尿布的時候,他就睜着眼睛,也不哭鬧,小手張開。
手真的很小很小。
大概跟他一個大拇指這麼大。
手指更不用說,小得可憐。
這是他跟寶貝的孩子,是融合了他和寶貝骨血的孩子。
出生時,他都沒來得及看他一眼。
“大少爺,你抱抱他吧。”林嫂換好了尿布,把彥彥抱起來,“他長得很像少……”後面的話,林嫂吞進了喉嚨裡。
盛北弦看着軟軟的像個小肉團一樣的寶寶,不敢觸碰。
“他太小了,我怕弄傷他。”他其實是想抱抱他的,可他不會。
“小心點,不會弄傷。”林嫂把彥彥放在他身上,“像我這樣,手掌託着他的腦袋,另一隻手託着他的屁股,輕點就好。”
盛北弦照着林嫂說的做,有些不得要領,很彆扭很僵硬。
手指頭都是僵硬得沒法兒彎曲。
深秋的天兒,他竟緊張出了一身汗。
好軟啊。
小小的一團。
眼睛特別好看。
也對,他和寶貝的孩子,肯定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孩子。
盛北弦終於露出了這幾天來第一個微笑,雖然那笑極淺極淡。
第一次被爸爸抱,彥彥十分不給面子,張口“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盛北弦手足無措,皺着眉,愣愣地看着林嫂,“他哭了。”他是不是弄得寶寶不舒服了。
盛老太太說,“抱着他輕輕的晃晃,他一會兒就不哭了。”
盛北弦一怔,別說晃一晃了,他動都不敢動。
他害怕把寶寶給晃掉了。
林嫂看出盛北弦的不自在,從他手裡接過彥彥,輕輕晃了晃,哄了兩聲,他便不哭了。
“北弦,你都沒有抱抱小爍。”盛老太太把懷裡的孩子抱到盛北弦面前,“小爍是哥哥,彥彥是弟弟。小爍跟你出生的時候長得一模一樣。”
盛北弦看着盛老太太懷裡的孩子。
長得一點也不像寶貝。
有點嫌棄。
盛老太太見他興致不高,說,“兩個都是你的孩子,都是從楚丫頭身上掉下來的肉。”
盛北弦愣了愣,伸手抱過孩子。
興許是剛纔抱過一回,有了些經驗,抱着小爍的時候,他沒哭。
甚至,小傢伙眨了兩下眼睛,直接睡着了。
盛北弦:“……”
盛老太太想,讓盛北弦多接觸孩子,把心思放在孩子身上,轉移他的注意力,不讓他繼續尋找楚心之也是好的。
盛老爺子和盛老太太都篤定楚心之在那場爆炸中沒了,纔會有這樣的想法。
可,盛北弦只在家裡待了一會兒,就走了。
醫院。
蔣言玉每天都會坐在病房裡陪舒雲嘉說話。
即使,他聽不見。
她握着他的手,“雲嘉,今天寶寶又踢我了,小丫頭很活潑,肯定隨了我的性子。”
“不過,我倒不希望她長大後像我這樣的性子。還是像你好。”
“雲嘉,你不知道,我每天都希望時間過得慢一點,再慢一點。這樣,你就能活得久一點。”
“雲嘉,你說人有沒有下輩子?我覺得有,下輩子,我們可能不會再遇到了。”
“雲嘉……”蔣言玉泣不成聲,“之之死了,我好心痛。你可不可以不要出事。”
蔣言玉趴在牀邊,一滴滴的眼淚落在舒雲嘉的手背上。
醫生站在門口,手裡拿着檢查報告,不忍心進去。
蔣言玉察覺到有人,擡起頭,擡手擦掉眼淚。
“醫生,我和病人的心臟符合嗎?”她轉過頭看着醫生,“您實話跟我說行麼?”
醫生走進去,每一步彷彿有千斤重。
“蔣小姐,你還是不要想別的了,安心養胎吧。”
蔣言玉站起身,怔怔地看着他,“我跟他的各項指標都符合是吧。”她的聲音裡竟透着幾分竊喜。
“是不是?”
醫生點點頭。
蔣言玉突然就笑了。
有時候,不得不相信命運。
她轉頭看着病牀上的舒雲嘉,笑了。雲嘉,我們還是有緣分的,連心臟都一模一樣。
“蔣小姐,我勸你……不要做傻事。”
蔣言玉抿脣說,“我不會做傻事的。”
她做的不叫傻事,她想救他的命啊。
醫生嘆口氣,離開了病房。
蔣言玉陷入了痛苦的掙扎,如果她隻身一人,她一定毫不猶豫把心臟給他,可現在,她有寶寶啊,還有媽媽,奶奶。
媽媽已經失去了一個親人,怎麼還能讓她再失去。
肚子裡的孩子又在踢她。
蔣言玉摸了摸肚子,笑嗔,“真調皮。”
他抓起舒雲嘉的手,貼在自己的肚子上,抿脣笑,“雲嘉,你的女兒好調皮,總也閒不住。”
一個人自言自語了一陣,已經到中午了。
蔣言玉的肚子有些餓,早晨沒胃口,她就喝了幾口粥。
眼下,她還是沒胃口,不過孩子不能餓着。
她起身,看着舒雲嘉,再等等吧,總會有辦法的。
出了醫院。
蔣言玉子附近選了一家餐廳用餐,就在醫院對面,很近。
點了三道菜,都不是她以前喜歡吃的,自從懷孕後不知怎麼就喜歡吃了。
肯定是肚子裡的小丫頭愛吃。
蔣言玉端起白米飯,慢慢吃着。
中午,餐廳的人還挺多的,有點擁擠,蔣言玉來得早,坐在靠窗的位置,透過玻璃窗,能夠清晰的看到對面“康誠醫院”四個紅色大字。
舒雲嘉……
吃完了飯,蔣言玉從包裡拿出手機,插上耳機,塞進耳朵裡,裡面放着舒緩的輕音樂,很好聽。
這幾天都在醫院度過,她都忘了胎教。
以前在盛家住的時候,楚心之每天都會叮囑她,聽音樂,看畫冊,讀詩集,她都養成習慣了。
她從包裡拿出一個日記本。
這個日記本是懷孕後買的,本來打算記錄下懷孕的每一天,可她太懶了,總是隔三差五的才寫一篇。
10月13號,晴。
我在醫院對面的餐廳吃飯,腦子裡突然蹦出很多回憶……
——
餐廳的服務員走過來,十分有禮貌的碰了碰蔣言玉的胳膊,“女士…。”
“什麼?”蔣言玉摘下耳機,“不好意思,我沒聽見。”
服務員這纔看到她的圍巾下面藏着耳機線,抱歉的說,“不好意思,我們店裡的座位有點緊張,您要是用完餐能不能先讓出位置?”
蔣言玉擡頭看去,服務員身邊站着四位客人,她掃了一下大廳,確實沒空餘的位置了。
她都吃完了,應該讓出位置的。
蔣言玉站起身。
“我們店會送您一份蛋糕,作爲補償,感謝您下次光臨。”服務員仍覺得歉意,從前臺那裡拿了一盒包裝精美的小蛋糕,遞給蔣言玉,不停說,“實在不好意思。”
“沒關係的。”蔣言玉搖搖頭,接過服務員遞過來的蛋糕。“謝謝。”
她把手機裝進包裡,提着蛋糕出了餐廳。
路邊,一大羣人在等綠燈。
蔣言玉也站在路邊。
耳機線打結了,纏着她大衣的扣子,又穿過她的圍巾,亂七八糟。
她低頭解着耳機線,耳邊有人說,“綠燈了。”
她跟隨着衆人往前走。
那些人走得很快,漸漸的,她落到了最後面。
突然。
砰的一聲——
一地的血混合着黏糊糊的蛋糕……
耳邊響起了救護車的聲音,很亂。
蔣言玉的意識還在,只覺得疼,尤其是肚子,很疼很疼。
她想要擡手去摸摸肚子,可手臂怎麼也擡不起來。
不久。
蔣言玉被推進了手術室。
“病人的家屬呢?”醫生站在手術檯前,遲遲不敢動手,“病人大出血,大人和孩子只能保一個!”
蔣言玉動了動眼皮,恍惚中,她好像有些釋然了。
她吃飯前還在想怎麼救舒雲嘉呢。
“醫……生,幫我……保住孩子,把、把我的……心臟,給他……”
——
蔣言玉生了個女兒。
叫小芒果。
因爲,她媽媽懷她的時候喜歡吃芒果。
小芒果不足月,才八個多月,很瘦小,比貓兒還要小。只能待在保溫箱裡,每天由護士阿姨照顧她。
小芒果的爸爸很帥,叫舒雲嘉。
不過,他還在昏迷中,因爲做了手術。
她爸爸用着她媽媽的心臟……很好很好的活下去。
——
慕浥梟的私人別墅。
他本不想去參加無聊的宴會,奈何推脫不掉,只好換上了一身名貴的西裝。
臨走前,慕浥梟去了楚心之的房間。
夜晚九點。
楚心之還未睡,躺在牀上看書。
房間裡沒有電腦,沒有電視,更沒有手機,甚至網絡都沒有。
除了看書,她沒別的事可以做。
慕浥梟走到牀邊,將她手中的書抽走了,“我要去參加宴會,要一起去嗎?”
“不了。”楚心之神色怏怏,聲音低低說,“我很困。”
說完,她就閉上了眼睛。
去參加宴會又怎麼樣?
還不是得在慕浥梟的眼皮子底下。
更何況,她要養好身體,她還在月子中,不能出門。
見她沒興趣,慕浥梟也不強求。
“你好好休息。”
隨着一聲關門聲,楚心之慢慢睜開眼睛,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
她掀開被子悄悄下牀,站在窗戶旁看着,一輛吉普車駛出了別墅。
慕浥梟真的走了。
楚心之伸出脖子朝樓下看了看。
麻痹!
別墅修建得這麼高,這才第二層,就跟別人家的四層樓一樣高,跳下去估計得摔死!
怪不得慕浥梟不裝防盜窗呢。
楚心之在房間裡來回踱步,手指在下巴上摩挲。
她走過去,打開房門。
守在門口的兩名女傭立刻擋住了她的去路。
“主母,請問有什麼需要我們幫助的。”其中一名女傭禮貌地說。
主母?
主你妹啊!
楚心之猛地將房門關上。
該死的慕浥梟,真打算囚禁她一輩子啊。
她就不信了,她還能出不去。
正發愁呢,上午出現在別墅裡的那個女人,阿茉,突然出現在楚心之的房門口。
兩名女傭仍舊擋在門前,“阿茉小姐,您不能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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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瞎了,我要寫一百章大甜的緩衝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