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千年來,魔禮紅靠着這隻玉石琵琶,可謂是出盡了風頭。
數十年前,鬥戰勝佛大鬧天宮之際,就曾經與四大天王交過手,更是與魔禮紅交過兩次手。
據老頭子所講,魔禮紅手中盤踞的那條小龍,倒還好對付,難的就是他後背那琵琶。
凡間,有些武功高手,會用琴聲來控制人的心智,會利用琴聲殺人。
凡人尚且都能做出如斯程度,何況是仙神呢?何況是使用神器呢?
昔日,就連鬥戰勝佛都不勝琵琶聲的干擾,痛苦地直在地上打滾。
如今,他掏出這寶貝用來對付華陽,也不曉得華陽會落得個怎般的下場。
華陽會有怎樣的下場,我不得而知,但得知的是,自己,絕跡會是一個糟糕的壞下場。
當魔禮紅的手輕輕觸上琴絃的那一霎那,衆位天兵天際,紛紛捂住了耳朵,並且,飛身到半空當中,距離地面,少說也在幾百丈開外。
音律,倒是有幾分美妙,可落入人的耳裡,震耳欲聾,頭疼欲裂,肝腸寸斷一般。
驀然記起翠娘還在這附近,算來,是我疏忽大意的,連我尚且都是疼地死去活來,只怕翠娘早已小命不保。
魔禮紅所彈奏出來的,只不過是最低的音,若是到了高音部分,後果將不堪設想。
身子東倒西歪,趁着還有一絲意識,我趕緊遁身離去。
至於魔禮紅,就先交給華陽去對付。對於華陽的功力,我還是有幾分自信的。
果不其然,翠娘已倒在地上,雙眼緊閉,伸手去探她的鼻息,所幸的是,還尚有一口氣在。
不由分說,趕緊帶着翠娘去了城隍廟裡。
不出所料,王五郎果然在城隍廟後院之內,瞧見我身旁的翠娘之後,大驚失色,急急問道:“道長,翠娘這是怎麼了?”
“被廣目天王的琵琶給傷着了。”我如實答道。
王五郎聞言之後,面色大變,從我手裡接過翠娘,道了一聲謝。
見此,我安慰道:“放心,翠娘陽壽未盡。”
原本欲告訴他,翠娘還有四十餘年的壽命,又怕泄露了天機,遭到天譴,因而,只能委婉提醒。
王五郎是聰明人,聞言之後,扶着翠娘,坐在一處石凳上。
“好好待着,哪裡也別去,等着我們。”對着王五郎叮囑了一句。
王五郎似乎想開口提問,嘴巴長了半晌,最後,欲言又止。
華陽顯然和王五郎早就談判過,他們所談及的內容,我雖不知曉,但約莫能猜出幾分。
王五郎想問的,無非是我和華陽爲何要救他,這個問題,此時不是回答的合適時機。
老遠的距離,就聽見了魔禮紅的琵琶聲。
這充分說明,直到此刻爲止,他還並未打敗華陽,或者說,華陽還活着,活着好端端的。
害地我白白擔心了一路,既惦念他的安危,又擔心他做出什麼衝動之事。
魔禮紅畢竟是天庭四大天王之一,絕跡不是我等小小道士能開罪的?
倘若真得罪了他,我還用成什麼仙?即便成了仙,想必也沒有什麼好日子過。
他若三天兩頭給我穿小鞋,給我使絆子,那我還不如在這凡間過地逍遙快活。
對付魔禮紅,只能智取,絕跡不能硬拼,絕跡不能靠武力。
若不是秉承着此原則,依我素日雷厲風行的性格,豈能等閒視之到此刻呢?
魔禮紅的琴聲,已經到中高音階,所幸王五郎家方圓十幾裡之內並無百姓居住,若不然,只怕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連累無辜。
凡人雖則沒有被波及到,然而,方圓五里之內的飛禽走獸,着實死傷不少。
我用飛行之術趕來時,見着空中,不斷有鳥類落下,見着地上,亦有不少走獸慘遭不幸。
四海八荒之內,生靈不計其數,與天庭而言,凡人的性命是性命,飛禽走獸的性命,亦同樣是性命,並無尊卑和高低而言。
魔禮紅此舉,無疑有濫殺無辜之嫌,按照天規,顯然是違反了天規天條。
天庭在凡間拿仙也好,緝拿妖怪也好,或是捉人也好,一般都是採取低調的態度,能不驚動凡人,儘量不驚動凡人;能不讓凡人知曉,儘量不讓凡人知曉;能不對凡人的生活產生影響,便儘量不產生影響。
此點,是老頭子昔日告訴我之言,說是天規如此。
老頭子的話語,我並非全信,但關於此事,我深信不疑。
魔禮紅將事情鬧地越大,連累的無辜越多,我與華陽的罪責,將會越小。
當然,天帝若是個護犢子情深的昏庸之輩,那我與華陽,別說是成仙,只怕不被打個魂飛魄散就是幸事。
據我瞭解,天帝老人家的口碑,素來還算是極好的,與我們的太宗皇帝有得一拼,是個愛民如子、明辨是非的好帝王。
待進門時,瞧見華陽像顆萬年鬆一般,站着紋絲不動,面上也是鎮靜自若,魔禮紅的琴聲,似乎對他沒有一絲影響。
而我,前腳才進門,後腳就趴在了地上。
符咒已然不起什麼作用,清心訣更是不管用,可謂是舉步艱難,寸步難行,身子直往後倒去。
無奈,只得趴在地上,就這,強風帶動身體,直往後退去。
王五郎家中前院擺放的物件,以及牆上掛着的玉米、大蒜,臘肉之類,早已被刮在半空當中,院內一片狼藉。
華陽之所以遲遲不肯出手,而是採用防禦的措施,想來,還是魔禮紅廣目天王的身份,得罪不起,因而不敢主動出擊。
至關重要的是,華陽這廝,他的道行,究竟達到了怎樣不可斗量的程度。
還好扶住了門檻,若不然,我鐵定得被震飛。再看華陽,你說,同樣是人,這差距怎般這麼大呢。
魔禮紅許是見琴聲對華陽起不了任何作用,臉上的神情,相當震驚,隨即讚歎道:“好深厚的法力,算本王小覷你等了。凡人當中,若是能有你這般的修爲,早該飛昇成仙了,爲何還是一介道士呢?”語畢,將琵琶收在了後背,停止了攻擊。
看來,我的判斷沒差,華陽確乎是達到了成仙的標準,或者說,華陽早就達到了成仙的標準。
“人各有志,小道的志向,並非在成仙上。再則,本領的高低,跟身份無關。譬如像您廣目天王,本領並非在二郎真君之下,但您素來行事低調,不貪圖功名利祿,若不然,這天庭,豈有他二郎真君立足的份?”
華陽言辭鑿鑿、有理有據,別說是廣目天王聽了,就連我,幾乎都信以爲真,以爲他在陳述一件事實。
真沒看出來,華陽這廝,還有溜鬚拍馬的潛質。
昔日,他還罵楊國忠和李林甫那兩個奸賊,說他們口蜜腹劍,他今日的舉動,豈非是標準的口蜜腹劍?
魔禮紅聽聞華陽拍馬屁的話語之後,果真受用,臉上,立馬浮現出幾絲得意的神色,但嘴上,謙虛道:“你這小道,二郎真君,也是你能非議的嗎?本王一直把二郎真君當楷模,可絕不敢與他相提並論。”
華陽微微一笑,語峰一轉,又道:“這王五郎,如今已經爲妖,並且干涉了凡人的生活,按理,此事由我們這些道士出面,理應更爲妥當一些。天王,您認爲呢?”
魔禮紅不傻,自然知曉華陽是在給他臺階下,令人詫異的是,他竟然順着臺階,走了下來,“本王還有要事纏身,就先告辭了!”語畢,右手迅速打開。
片刻之間,一條銀龍從他手心緩緩飛起,越變越大,越變越大,最後,盤踞在了上空。
隨即,魔禮紅騰空躍起,穩坐於銀龍之上,向着天際端駛去。
一直以爲,廣目天王的這隻銀龍是用來作戰的,不曾想,同時還有坐騎的用途。
其餘的天兵天將,紛紛跟在魔禮紅的身後,亦都離去。
左思量右算籌,殊不料,竟會是如此的結果。
依魔禮紅的個性,斷然不會憑着幾句阿諛奉承的話語就收兵迴天庭,看來,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出在華陽身上。
魔禮紅的那玉石琵琶,絕非等閒之物,可在華陽身上,確乎沒有起一絲作用,除了道法高強之外,絕跡還有其他因素。
魔禮紅許是念此,心生了幾分忌憚,這才願意罷手。
心思飛轉之際,瞥見華陽走到我的身邊,緩緩伸來一隻手來。
見狀,我自顧自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將頭偏向一側去,做出一副不屑狀。
跟華陽在一起的時日久了,發覺他時時刻都能把我給秒成渣。這種感覺,難免令人心中生出幾分不快來。
“你以爲是我道法高強麼?我那是知曉廣目天王這琵琶的破解之法。”華陽說着,雙手按在了我的肩膀之上。
偏頭看向他,不得不承認,他的話語,確乎勾起了我的好奇,“那你且說說,他那琵琶有何破解之法?”
“琵琶也好,琴音也罷,但凡藉助於樂器的,無非是想幹擾人的意念,使人思維產生混亂。莫要以爲平心靜氣,四大皆空就是唯一破解之法。四大皆空,那豈是尋常生靈就能辦得到的?事實上,只要一心一意,將注意力集中在某一東西,或是某一生靈的身上,就能使得心智不被幹擾。”華陽不緊不慢,做出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