滂沱大雨中站着,任由心思飛轉,任由雨水沖刷,不知站了有多久,只記得,路上的行人,猶如看瘋子一般盯着我上下打量,盯着我議論紛紛。
懶地去爭辯,更是懶地去理會,連瞥一眼都懶地去瞥。
乾巴巴站着,像個傻子一般站着,直到所有的視線俱都被模糊,直到眼前再也看不到一絲半點的東西,才伸出手來,用衣袖拭去,隨即,回了客棧。
原以爲會得風寒之症,畢竟站了那麼久的時辰,殊不料,身體並無任何異常。
修道修了這麼多年,真可謂是練就了一副銅牆鐵壁、鋼筋鐵骨。
酉時,華陽纔回來,比我預料當中,誠然晚出了一個時辰之多。、
對於他的法力,我是自信滿滿,難道說,這其中還發生別的變故了麼?
“如何,不順利嗎?”見着他進門,我急切地問道。
華陽朝我瞥了一眼,作答道:“沒收呢,我從那個紅衣小人嘴裡,得到一個天大的消息,他們明日要去南海盜夜明珠去,待他們拿到夜明珠之後,再捉也不遲。”
我訝然道:“這世間當真有夜明珠嗎?傳說南海有個龍綃宮,那裡住着數以萬計的鮫人,它們生產的鮫綃入水不溼,它們哭泣的時候,眼淚會化成珍珠,而鮫人公主的眼淚,則會化爲夜明珠。”
華陽隨口答道:“當然有,我幼時就見過。”
我詫異道:“你上哪見的?”
凡間也有所謂的夜明珠,並且在夜晚亦會發出光芒來,然而,那種光芒,只是由於那種東西里頭含有一種極爲特殊的物質。
而真正的夜明珠,之所以會發光發亮,皆是因爲自身帶有靈力的緣故。
因而,世人一般所稱的夜明珠,並非是真正的夜明珠,畢竟,鮫人公主也就只有那麼一位。
並且,不是說鮫人公主的眼淚就一定能化爲夜明珠,而是有化爲夜明珠的可能性。
再則,由於夜明珠具有靈力,而靈力這東西是能消褪的,靈力一旦消褪,夜明珠也會跟着消失不見。
據我所知,如今六界當中存在的夜明珠,怕是不過三顆,一顆在天帝帝俊手裡,一顆在龍綃宮裡,另一顆在何處,不得而知。
看吧,華陽果真做賊心虛,果真轉移了話題:“我餓了,先下樓吃點東西去。”隨後轉身離去。
好你個華陽,一有事竟然學我,還學地這般惟妙惟肖。
原本欲追問,他爲何會打夜明珠的主意,被他這一鬧,也將此事全然拋諸在腦後,待想起之時,已是深夜。
也罷,話說我自己也尚未見過真正的夜明珠爲何樣,趁此機會,正好可以開開眼界。
天寶十二年十一月初七,仍是大雨。
天還未亮,華陽就前來敲門,將我吵了醒來。
我問他:“昨日,你爲何什麼都不問呢?”
華陽的眼眸裡,浮現出一絲極爲古怪的神色,“你的神情太悲傷,我怕問了之後,會更悲傷。”
華陽,你要不要這麼瞭解我,這麼瞭解我,我以後還有何秘密而言?
能看透我的內心,與他而言,究竟是件幸事呢?還是件禍事呢?
也罷,正事要緊,“你是打算去南海嗎?”
“你想去南海便去,不想去的話,我們便守在仙人居門口等。”華陽答道。
思索了一番,我如實答道,“那就守着等他們回來吧,今日氣候不好,不大想出遠門。”
原以爲出動的,會是昨日那六個小人,殊不料,只有紅衣小人一個,別的小人,都在仙人居之內。
除了紫衣小人之外,那五位小人俱都在屋內睡覺。
這般的天氣,確乎適合蒙着被子睡大覺。
紫衣小人坐在客廳的椅子上,嘴裡念着詩經當中的名句,邊念,邊咯咯笑。
令人驚奇的是,她的身高,已有兩週歲幼童一般大小。
等了三個多時辰,終於等到紅衣小人回來。
若說紫衣小人的變化讓我吃了一驚,那紅衣小人,我是着實沒有認出。
那豈是小人,那分明是一位十歲的小少年,虎頭虎腦,模樣十足可愛。
若不是那身鮮紅的衣裳,若不是那傲嬌的眼神,若不是親眼看着他進了屋,若不是聽到他喊:“都出來,都快出來,寶貝拿回來了,都快出來看。”一時三刻,絕跡不會將紅衣小人和眼前的小少年聯繫起來。
這等生長速度,只恐連天帝帝俊老頭子見了,都會驚歎不已。
“大哥,你都長這麼高了,這可真是個好寶貝,快拿出來讓我瞧瞧。”紫衣小人說着,信手去扯紅衣小少年的衣裳。
紅衣小少年無奈道:“莫急,這就給你看。”隨即,伸手朝懷裡掏去。
圓球狀的物體,顏色呈現出透明狀,玲瓏剔透,美麗萬分。
霎時,萬丈光芒照耀,璀璨無比,猶如天神下凡一般。
若不是我和華陽道法高強,只怕絕跡會亮瞎了眼。
傳說當中的夜明珠,果真不同凡響。
紫衣小人早已目瞪口呆,待反應上來之後,拍手歡舞起來,隨着舞蹈,她的個頭越漸越大,最後,身形已與凡間十三四歲豆蔻年華的少女一般。
此時,其餘五位小人也趕來,見狀,也紛紛歡舞起來,隨即,他們的身形也如同凡間十三四歲的少年一般。
方纔明白他們要偷夜明珠的用意,原來夜明珠有助於他們成長。
夜明珠是具有靈力,若說治個跌打損傷這樣的小病,那應該還可行,何以就能促使拇指仙生長呢?這其中的奧秘,着實令人費解。
“哎呦,一眨眼,我竟長這麼高了,哥哥們也是。”紫衣人兒嬌笑道。
誰能想到,拇指大小的人兒,短短不到兩日的功夫,就已然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繼紫衣小人,不對,此刻應說是紫衣少女,繼紫衣少女之後,其他的五位小人,也開始嘰嘰喳喳議論起來。
站着聽了半晌,我對華陽說道:“現在,可以收他們七個了吧?”
華陽道:“我就等你一聲令下呢。”
等我?我還以爲他有別的計劃,看來,拖延至此時,都怪我咯!
我和華陽一起出現之際,七個小人顯然異常震驚。
“又是你們!”紅衣少年率先開口道。
華陽嘴角微微上揚,答道:“可不就是我們”
藍衣少年驚呼道:“不好,他們是來抓我們的。”
其餘的四位少年,臉上俱都有驚慌之色。
唯有紫衣少女的反應較爲另類和奇葩,紫衣少女看見華陽之後,臉瞬間霞紅一片,再看到華陽這個芳華絕代的笑容,連耳根位置都是一片通紅。
招搖的桃花眼也就罷了,再來個招搖的笑容,這天下間的女子,只怕都會被華陽給迷地神魂顛倒、顛倒神魂。
“誰成想,你們竟然能找到這裡,算你們有兩下子。”紅衣少年神態倨傲,滿眼不屑。
當下時代,雖則流行傲嬌,但傲嬌也是需要資本的。
顏值若不夠,那就不叫傲嬌,而叫做作。
鑑於這紅衣少年長地還算不差的份上,就勉爲其難地接受他的這份傲嬌。
華陽聞言之後,又是淡淡一笑,“不是兩下子,而是三下子,四下子。”
不得不承認,華陽跟我一起待地時日長了,連我說話的風格都學到了幾分。
“嘻嘻,你這人不光長得俊,還這麼幽默。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那是不是窈窕君子,淑女也可以好逑啊?”紫衣少女明目張膽地看向華陽,語氣充滿挑逗意味。
我砸了砸舌,讚歎道:“華陽,你豔福不淺吶,被一個小丫頭給看上了。”
紫陽觀的坤道們不夠他禍害,大唐的女人們不夠他禍害,如今,就連一個小妖精都將注意打到了華陽身上。
同樣是人,同樣是老頭子的徒弟,你說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怎麼就這麼大呢?
我這一路降妖以來,還未曾見過一名男妖對我有覬覦之心。可華陽呢,對華陽有覬覦之心的女妖,單憑我印象當中記住的,起碼不下於十名。
話說這年頭的女子和女妖們,爲何個個如此生猛活潑呢?
哎,人比人,氣死人,還是平常心對待吧!
“你說誰是小丫頭?”紫衣少女目光大變,一道犀利的眼神直接朝我掃來,“之前的時候,我還以爲你是個好人,沒想到,原來大哥沒有說錯,你就是個大壞蛋。”
雖是指責的話語,但語氣嬌嗔可愛,還帶有幾分撒嬌的意味。這種嚴重的違和感,令人有種雷地外焦裡嫩的感覺。
許是正因如此,導致她雖則是在罵我,但我心裡,並無多大的怒火產生。
然而,二師兄的眼神突變,嘴裡冷聲道:“我最見不得的便是有人說她壞話,須知,在這世上,除了我以外,任何誰都不能說她壞。”
紫衣少女眼裡有了一絲茫然,疑惑道:“你這話是何意思?到底是喜歡她呢?還是討厭她呢?”
華陽答覆道:“這話都沒聽懂,還想做人?”
紫衣少女臉色霎時鐵青,罵道:“虧我對你有十足的好感,沒想到你也不是好人!”。言語之際,一掌朝華陽劈來。
須知,得罪天王老子都不要得罪女人。女人若是發起怒來,若是氣急敗壞,那非得和對方拼個魚死網破、兩敗俱傷不可。
許是見着自己唯一的妹妹受了欺負,其餘六位少年也加入了戰鬥。
二師兄的法力,我心中有數,自然不會替他擔心,“華陽,你慢慢打,我在一旁看看熱鬧。”
雙手環抱在胸前,耐心欣賞他們之間的戰鬥。
平心而論,這六位少年和紫衣少女的法力,着實超乎了我的想象。
一直沒有把他們七位放在眼裡,須知,就那麼丁點大的七個小人,誰見到之後,誰會堤防呢?
然而,歷史的經驗,早已經無數次告訴我們,輕敵是要付出代價的。
這可不,原以爲憑華陽的法力,三招之內,應該就能輕鬆搞定他們七個,可如今都出到了第六招,出到了第十招,出到了第五十招,此刻,早已是百招之外。
隔了半晌,覺得極爲有必要,就出語提醒道“華陽,你若再打下去,我可就睡着了哦。”
華陽眉頭微微一蹙,“不是你讓我慢慢打的麼?”
着實哭笑不得,無奈道:“華陽,你可真聽話!那就趕快速戰速決。”
華陽道:“那不早說。”
語畢,嘴裡默默唸了幾句口訣,不出幾招,就將那七位打趴在了地上。
隨即,他又掏出葫蘆,將他們收在裡頭。轉身看向我,說道:“先把他們留着,說不定以後還有用處。”
對於這般不明所以舉動,我早已司空見慣,連追究都懶得再去追究,答道:“悉聽尊便。”
華陽彎下腰,撿起了從紅衣少年身上掉下來的那顆夜明珠,“就是爲了等這東西,若不然,早就捉他們了。”
我隨口問:“你要夜明珠做什麼用?”
榮華道:“先賣個關子,以後再告訴你。”
好吧,還有其他事務需要處理,待處理完畢,再問他不遲。
從紅衣小人這裡得到無限使用空間的小車一輛,歸自己所有,他們斂來的銀票,也歸自己所有。
其他的物件,原本想一併收在小車裡,殊不料,被華陽給阻止,“錢你拿着可以,這些東西,還是給他們送回去吧,估計他們的主人正挖地三尺滿城找盜賊呢。”、
也是,我要這些字畫古董和傢俱也沒用,還不如發善心做做好事。
出門時,無意間瞥見牆上掛着一副虞世南的書法,還有一張歐陽詢的書法,小小感應了一下,俱都是真品。原本想要伸手取下帶走,後來轉念一想,手又縮了回來。
華陽見狀,欲言又止,最後盯着我打量了幾眼,說道:“還是由我來做法吧!”
通往客棧的路上,聽到一位雜貨攤的掌櫃對身邊修鞋的鞋匠說道:“這兩日可出奇事了,知縣張大人家丟地東西剛剛又都回來了。你說這事可真是奇了怪了,自從出事後,張大人一直派人守着,也沒見有人進出,它們自己就回來了。不過,就是少了幾壇酒。”
鞋匠附和道:“李員外郎家丟的一副字畫也自己回來了,而且是飛回來的,真是飛回來的,李員外家上上下下老老小小和一衆僕人幾十口看着它飛回來的,都嚇地不輕,以爲活見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