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能不斷渡氣,維持着他的生命,一邊尋找着出路,腦海中閃過各種陣法的可能。
當風吹過樹梢,沙沙響着的時候,我忽然想起了剛纔那個山洞。
莫非,是一樣的陣法?
腳下才走出一步,果兒虛弱的聲音傳來,“姐姐,你要出林子嗎?”
我低頭看他,“嗯。”
胖胖的小手一指,“那。”
“你知道?”
“族中人都知道啊。”他眨巴着眼睛,有些想睡了,“我們還常在裡面捉迷藏。”
“你別睡。”我命令着他,“指路。”
他乖乖地伸着手指,我隨着他手指的方向,一路飛奔。輕功幾乎提升到了極致,一邊還不斷地渡着氣給果兒。
從山洞到竹林,我幾乎沒有任何休息,真氣在不斷地消耗,連我都察覺到了自己身法的凝滯,氣息開始不穩。
額頭上的汗水沁了出來,在他的指引中,狂奔了半個時辰的我,終於看到了眼前的出路,而路口上,包括段無容在內,十餘道人影站着。
怎麼,他要親自上了嗎?
果兒一聲大喊,“孃親!”衝着人羣中的一名中年女子。
大喊之後,似乎是心脈受了激盪,我看到一大口血噴了出來,小身體在我懷中抽了幾抽,昏了過去,氣息幾若遊絲。
出路就在眼前,讓我在此刻認輸,我不會願意的!
我連話都懶得說,徑直一劍而出,直取衆人。
就在我身體撲上前的時候,有人擡起了手,還是“疾風驟雨針”!
但這次與剛纔不同,路口那麼小,我的身旁全是枝葉,若要躲閃,唯有後退。
前撲
後退
前撲
後退
……
每次只要有一個人擡手腕,我就必須退後,無數次地鼓起真氣,無數次地遏制真氣,在這樣的不斷嘗試中,我懷裡的娃娃氣息已經快摸不着了,雙手無力地垂在我的身後,搖搖晃晃的。
我一咬牙,渡進一口真氣,整個人如大鵬展翅,快速而迅猛地撲了上去,全身功力施展到極致,“獨活”劍擋在身前。
十餘人,只有一人來得及按下機簧,我手腕一抖,剛猛的勁氣將所有針瞬間彈飛。
我的劍,指着段無容!
他看着我,似乎有些失神。
若要制住他,這是最好的機會了。我人在空中,劍如飛點出,他飛快地後退、後退、我與他越來越接近,我的劍尖與他的差距,從五寸到兩寸到一寸,直到最後的半寸。
再半寸,他就要被我刺上胸口。
再一步,他就要退出路口。
無論哪一樣,我都能是贏了。
可我突然沒動了,擡手甩出一樣東西——我身上的果兒。
就想扔一個麻袋一樣,狠狠地甩了出去,果兒發出一聲尖叫,狠狠地摔在了段無容的腳邊,再度激射出一口鮮血。
他的小手捏的死緊,因爲這一摔而攤開,骨碌碌地滾出一個東西,他掙扎着想要起身,動了動,又軟軟地躺了回去。
我雙腳落地,正在出口之外,冷笑着,“中毒好受嗎?是不是很想死啊,既然你連自己服毒都玩得出來,我就只好送你一程了。”
剛纔那一摔,我用的力量很大,還有暗勁衝入他的筋脈中,他的內腑已經被我震的重傷。
“別以爲你長了個孩子臉,就能裝成孩子,想利用我對孩子的不設防和急於通關在最後一刻對我下手,你還差了點。”我笑着,“這一招有人早就用過了。”
是的,有人早就用過了,那個人叫合歡。
人性的弱點,對於弱者的同情,對於同道者的不設防,對於勝利在眼前時的不管不顧,對於失敗即將到來的孤注一擲,那時候纔是真正露出破綻好下手的時候。
他們都賭對了,他們唯一沒料到的是,有一個人,讓我早就牢記了這個教訓。
這一次,我要感謝的人,是合歡。
“孩子都有一雙純淨無暇的眼睛,你雖然象個孩子,奈何眼神卻渾濁了。”我淡淡地開口,“不過是個得天獨厚的侏儒而已。”
我又想起了合歡的眼神,乾淨、透明,他是個一個天生的掩藏者,不僅能轉換眼神,甚至還能改變氣質。
從無暇到魅惑再到高貴威嚴,都只在一瞬間。
“還有你雖然喊着爹孃,眼中卻沒有孩子真正該有的驚喜,你哭鬧,卻不知道孩子在真正面對父母死亡的時候,是呆愣。”我笑了笑,“更別提你那所謂的父母,面對自己的孩子一點反應都沒有,太差了。”
想起當初的合歡,將一切演繹的太完美,完美到我不期然地想起他,對比眼前的果兒,幾乎不費力地就能知道他纔是最後一枚棋子。
“就這些嗎?”那果兒再度掙扎着想要起身,又頹然地躺了回去。
“你不該說你對這裡熟的很,一個連聖王都不瞭解的地方,怎麼會讓你這樣的孩子隨便玩耍?我相信這試煉禁地你們也是在段無容的召集下才第一次進入吧?你害怕我看出陣法的破綻,又要想辦法騙過我帶遠路好讓我多耗費真氣。但你自己對真正的路也只不過是記在心裡的圖,既要記得真實的圖,又要指反方向,你眼中的猶豫和思索,出賣了你。”我笑着。
我指着面前那個不甘心到扭曲面孔的孩子,挑着眼睛看着段無容,“爲了引我上鉤,不惜拿身體做餌,可惜我還是通關了。”
他沉默不言,揮揮手,人羣慢慢退去。
他朝着一個方向走,我跟在他的身後,也走着。
三關,還有最後一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