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廂房隔絕了外界的嘈雜,房間裡只有我和蜚零還有合歡三個人,合歡拈着枚糕餅,吃的優雅。
動作看上去不快,但是從頭到尾,他就沒停過嘴。我看他已經吃掉了五塊糯米糕,一盤*桃,還有一碟綠豆糕。
這傢伙的胃是牛胃吧?
蜚零把銀票丟進合歡的手裡,“現在能告訴我答案了嗎?”
某人鼓着腮,伸手拿過銀票,在手中啪啪地點着,眼睛裡散發着異樣的光芒。
不僅是個吃貨,還是個財迷。
點了點銀票,確認無誤後,他甩着手,銀票拍着手心啪啪地響,“這天下間哪有什麼一蹴而就的事?內功沒了,想要在一夜之間恢復,你覺得正常的手段可能嗎?”
蜚零的臉冷了,“你騙我?”
我看到他的手無聲地捏了起來,掌心輕輕貼了上去,握上了蜚零的手。
那緊繃的手反握着我,手掌鬆了,表情卻一點也沒鬆。
“沒有。”合歡靠着椅子,一搖一晃好不悠閒,“要麼是別人把武功給她,要麼就是稀世的靈丹妙藥,如果能結合……”他悠悠然地開口,“靈獸內丹。”
他的手指點着蜚零,“你的內功給她,不過是此消彼長,你的內功你自己練就,灌入她的體內,總是要耗費不少,得不償失。所謂稀世靈藥或者靈獸內丹,纔是真正難得的東西,千百年的天地靈氣,若能得到,增長的又豈是你這二十年的功力,若是引導得當,甚至可能是百年功力。”
“哪裡能有?”蜚零一貫平靜的口吻,有了不一樣的語氣。
“藥我能想辦法,但是內丹這種東西,可不是我說弄就能弄到的,不是麼?”他攤開手,很是無辜,“你問我辦法有沒有,現在我告訴你結果了,剩下的我就愛莫能助了。”
“哪裡纔有靈物?”蜚零不甘心地繼續追問。
“深山老林,窮兇極惡之地。”合歡的話和他那輕鬆的表情截然不同,聽的我一陣心驚。
“什麼樣的纔看得出算是靈物?”蜚零認真地詢問。
“長的與衆不同。”合歡給了個難以解釋的表情,想了想說,“比如蜈蚣,若是身形巨大,身上花紋五彩斑斕,前齒突出巨大,一眼就讓你渾身發寒。或者蛇頭上鼓起大包,有化蛟的前奏,便是數百年的靈物,大多存有內丹。”
我腦海中不由想起了那時爲了替曲忘憂尋找毒物在山林中引毒物的那條巨大的蛇,記得當初忘憂飽食後向我求歡,大驚之下的我拔腿躲閃忘憂,根本無暇去想其他。
那蛇額頭上有豔紅的冠子,想必也是一條靈物了,可惜我卻不知道還有內丹一事,忘憂只要毒,應該也沒取內丹吧,白白暴殄天物了。
現在再想回去,那內丹卻只怕早就爛掉了。
“我去找。”蜚零掉頭欲行。
“等等。”合歡突然好心起來,“我收到消息,沙漠南地出現過一隻巨大的沙蠍行蹤。沙蠍子十年褐百年黑,然後再逐漸變淺,那隻沙蠍已是通體雪白近乎透明,怕不有五百年了,挖來內丹,配合我這裡的千年靈藥,給她增個幾十年功力也不是什麼難事。”
合歡衝着蜚零擺擺手,“既然要去,也不急在一日,休整準備好了再上路。”
“好。”蜚零點頭,完全沒有任何反駁,完全聽從了他的意見。
“還有。”合歡思索着,“沙蠍行蹤不定,若是十日無果便有可能換了地方,你不需要更多糾纏,直接返回,興許我會有新的消息給你,再尋。在一地死守,反而說不定耽誤了好機會。”
蜚零鄭重地點頭,認真地聽着,不敢有一字錯漏。
這一夜,無眠。
我在黑夜中睜開眼睛,看着他的臉,那俊朗的容顏在黑暗中只見一個模糊的輪廓,倒是那雙眼睛,亮如星子,不見半分睡意。
我才擡眼,他的目光已落了下來,兩人的視線無聲地交匯。
腰間的手又緊了些,整個把我摟進了懷中,我喚着他的名字,“蜚零……”
他的喉嚨間發出細細的一個嗯聲,似是迴應。
“明日,帶我去。”我輕聲的開口,“不在你身邊,我不放心。”
我見過忘憂是如何制服那條蛇的,一個毒蠱之王,都斗的那麼專心致志,生怕有半點錯漏。
我心中明白,所謂毒物,其本身強悍的能力就相當於擁有一甲子功力的武林高手,想要殺掉談何容易?
我要在他身邊,看着他我才放心,留在這裡等待消息的感覺太揪心了,我不喜歡苦候,更不喜歡等待,無一日能安枕,沒一刻能靜心。
我要在他身邊,陪他一起面對任何困難。
他點點頭,“好。”
這麼簡單就答應了,我以爲要說服對我保護欲強烈的他,會是一件很難的事呢,甚至做好了持久戰的準備,結果才一句話就點頭了。
“不騙我吧?”我狐疑着。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他的吻輕輕落在我的額上,鬢邊,溫暖而深情。
“你騙我還少?”我的手戳上他硬硬的胸口,“騙我去買包子,轉身人就跑了!”
他的眼睛彎了起來,握住我的手,放在脣邊淺淺的一吻。
我摸索到他脣角的弧度,感嘆着自己沒能見到那漂亮的風景。
窗外都露出了淺藍色,他才終於放開了我,讓我在極度疲倦中沉沉睡去。
一覺到了下午,在飢腸轆轆中醒來,身邊的位置早冷,蜚零已然不知去向。
這個混蛋,又騙了我!
我就知道他昨日的需求有古怪,他那麼珍惜我的人,根本不忍心折騰我一夜,奈何我實在是累慘了,又被他始終引誘着,我一個弱質女流,怎麼比得上他武功深厚。
不行,我這次絕不讓他獨自一個人跑,他能甩下我一次,不準甩下我第二次。
撐起身體,直着腰,岔着腿,跟鴨子似的一搖一擺走到了門邊。
蜚零走之前一定會找合歡,以合歡強大的眼線網,蜚零的一舉一動肯定在他的監視中。
我今天就是摳,都要從合歡嘴巴里摳出蜚零的去向。
一拉開門,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張躺椅,一個躺在椅子上翹腿的人,外加一地的瓜子皮,以那瓜子皮的厚度和廣度來看,某人在我門口最少坐了幾個時辰了。
老神在在的德行,看到我出現,也只不過是挑了下眼皮,兩片嘴巴皮一掀,瓜子皮飛出。
這麼個磕法,他也不怕嘴巴破皮?
再看看一旁的小几上,各色點心玲琅滿目,空碟子已經有數個。
這個傢伙的嘴皮,一定是鐵打的。
“總算睡醒了。”她嘖嘖稱奇,“我還以爲要等過晚飯呢。”
我直接開口,“蜚零走了?”
“嗯。”他敷衍地應了聲。
“路線。”我懶得廢話,“我知道你的眼線,肯定知道他怎麼走的,更何況他的路線圖是你給的。”
“擔心他?”他似笑非笑,眼角挑看着我。
今日的他沒有易容,穿的也是一襲男裝,這樣的表情下,清純夾雜着妖媚,金紫色的衣衫穿在他的身上,又添了幾分端莊。
究竟是仙氣中的妖,還是妖氣中的仙,無法判斷。
這世間,大約再沒有任何一種顏色比這更適合他了。一個氣質絕頂的男人可以駕馭的了任何一種顏色,任何一種衣衫。但是唯有這高貴神秘又魅惑的紫金色,註定爲這種人而存在。
“是。”我也不掩飾自己對蜚零的擔憂,也不願對合歡隱瞞,反正……也隱瞞不過不是麼。
他噗嗤笑了聲,拿起一塊糕餅,咬着。
我也餓了,看他吃着,索性也伸出手拿了一塊,放進口中。
立即感受到了兩道惡狠狠的目光,他在瞪我,具體的說,是瞪着我手中的糕餅。
眼神裡飽含了很多種意思,對我的瞪是憤憤,對糕餅的瞪卻是不捨。
“一塊餅而已,至於麼?”我取笑他。
這餅的味道真好,入口清甜,轉眼即化,有糕點的甜香,還有果仁的清香,在口中有層次的散發開,一改我對糕餅粘甜又幹巴的印象。吃了第一塊,就忍不住第二塊,第三塊。
這味道,即便是我在“澤蘭”京師的御廚,也做不出如此美味。
他白我一眼,近乎是用搶的拿起剩下幾塊糕餅,塞進自己嘴巴里。
我意猶未盡,“小氣,你自己家的御廚,什麼時候要吃沒有,何必和我搶!?”
合歡哼了聲,也不答話。
“現在吃完了,能告訴我了嗎?”瞭解他的性格,越是催越是磨蹭,但是我真的等不及了。
“不用去追,他不會有事。”他懶懶地打了個呵欠,吃飽犯困的標準德行。
“不行!”我一口否決。
他不是蜚零,如何能這麼篤定?
他眯上眼睛,“那地方根本沒有沙蠍子,他當然不會有事。”
什麼?
某人咕噥着,“真正的沙蠍在另外一個方向,要你自己去找,現在你讓我睡會。”
“你故意支開蜚零!?”我恍然明白了,他給了蜚零假的方向,假的位置,讓蜚零去追蹤,就是要將蜚零從我身邊趕開。
難怪他昨日會說十日未有消息,就讓蜚零趕緊回來,因爲從一開始他就知道,蜚零那裡註定是什麼都找不到的。
“我看他不順眼。”合歡的答案,永遠是不像理由的理由。
“你看他不順眼,就要讓我一個人去死?”我可不認爲現在的自己,有能夠與五百年靈物對抗的能力。
合歡的脣角微微一翹,發出輕巧的笑聲,“還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