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君卿確確實實病孱纖弱,素顏蒼白,薄脣慘淡……可,也就是這樣的晏君卿,在微笑淺談之間,那看不見的殺念又沉重而果斷。
執筆撫琴,七步內,決殺千里。
可偏偏眼神又是那麼的溫和,黑瞳深深,紫芒幽暗,“刺殺”兩字何等兇險血腥,被他那樣清華的聲音說出來,不見殺戮,平添潤雅。
虹影看着晏君卿,抿緊了薄脣,有一瞬之間,他想把女帝的密旨拿出來……然而,晏君卿沒有給他這個機會,微微側首,銀緞雪發傾落肩下,筆直的目光掃向在場每一個人,然後慢慢輕笑:“本相,正是不二人選。”
“相爺請三思!”衆將這時才反應過來,除卻虹影,齊齊跪下。
晏君卿或許只是文官,或許足不出京,或許是連見都很難讓人見到……但,白衣明相,天下皆知,在南晉百姓心目中,晏君卿三個字甚至超過了夜絳雪在其心目中的地位。
本就已經對這位驚才絕豔的相爺敬畏有加,又怎麼能讓晏君卿去冒險刺殺敵國主將!
何況這次是有去無回的任務,何況成功的可能性小得近乎於無,又何況他們膽子再大也不敢讓晏君卿去赴險,少了這位白衣明相,南晉的天要坍塌一半!
“本相早已三思過了。”晏君卿慢慢彎起脣角,露出令人心安的溫和笑意,“若沒有幾分把握,本相會送上虎口嗎?”
“但是……”虹影疑惑。
“沒有但是。”晏君卿仰頭,看了看年久斑駁的屋樑,輕輕漾起微笑,“這是隻能成功,不能失敗的一步,除了本相,誰也做不到。”
虹影凝眸片刻,咬牙道:“相爺身爲監軍,不能親臨戰場,本帥絕對不允許相爺拿生命開玩笑。兩軍交戰,本就是你死我傷的拼殺,相爺要以使臣身份刺殺主帥,也不是光明正大的事情。”
晏君卿低下頭看着虹影,這個南晉虹家的年輕家主,有一身絕高武功,一腔爲國忠心,有他鎮守遊魂關,可保南晉盛世太平四十年……所以,他必須留下虹影,讓他活着,讓他爲夜絳雪守着這天險屏障。
對面的敵人是凌折蕭,他本就是爲他而來,要避開這場血戰,要力保兩國平和就必須做出犧牲。
那麼……
晏君卿,纔是化解戰亂最好的人選。
他看了虹影片刻,慢慢地笑了,垂眸,勾脣,“本相不是光明正大的人,虹將軍,本相代天子行皇命,並不是在與你商議,而是讓你知道,本相此行已成定局,你不必多說,多說也無益。”
虹影定定看着面前這個病弱的男人,長久沉默之後,沉沉問道:“相爺如果一定要去,本帥也不敢阻攔,待本帥上書陛下後,相爺就可以隨意,但是在那之前,請相爺不要輕舉妄動。”
“哦?”晏君卿含笑,“若本相執意前往,將軍還想扣押本相不成?”
“本帥不敢。”虹影俊美硬挺的臉冷若冰霜,“相爺是監軍,本帥膽子再大也不敢扣押相爺,只是請相爺‘好好’考慮,外面兵荒馬亂,相爺暫時還是不要離開遊魂關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