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思琪放慢了腳步，腳步聲也跟着慢了下來，可是總有那麼一點細碎的餘音，破壞了整體的節奏。
是迴音麼？
當然不是。
陳思琪回過頭來，看見那個司機站在了身後幾米遠的地方。
“你跟着我幹嘛？”
司機低着頭，不說話。
“再跟着我，就弄死你！”
弄死你這三個字差點力度，可是陳思琪現在也想不到更加合適的詞句。
司機站在原地，縮着頭，恐懼的看着陳思琪。
陳思琪轉過身又走了兩步，司機在後面悄悄的又跟了兩步。
陳思琪停了下來，司機也停了下來。
看來不能光用說的。
陳思琪走到司機身前，司機立刻抱着頭蹲在地上，陳思琪揮了揮拳頭，實在沒辦法下手。
“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司機還是不說話。
“趁我還沒改變主意，你現在馬上給我消失。”
司機蹲在原地沒動。
“滾啊！”
司機依舊沒動。
“你還不走！”陳思琪亮起了拳頭。
“你知道下山的路麼？”司機終於開口了。
陳思琪愣住了，這句話貌似很是要害。
本來想打電話給曲柔的，結果電話連着提包都掉到了懸崖下面，現在身上連個打車的錢都沒有。
“下山有什麼難的，就往山下走唄。”
“這山可大了，你往哪走啊？”
“不用你管！”
陳思琪轉身就走，司機又跟了上來。
“你還敢跟着我！”陳思琪猛地回頭，司機又蹲在了地上。
“你救了我，我想報答你。”
“誰救你了？誰要你報答？”
“我認識路，我能帶你走到山下，我在山下還有車，我可以送你回去。”
“誰要坐你的車？還想害我啊？你馬上給我滾！”陳思琪上前一腳踢在了司機的胸口，雖然儘量控制了力道，可司機還是仰面摔在了地上。
不知爲什麼，看着他躺在地上掙扎的樣子，陳思琪覺得有些愧疚。
“你……沒事吧？”
說什麼呢？你還同情他麼？他想殺了你啊！
司機劇烈的咳嗽了一陣，掙扎的爬了起來。
“我不想害你的，我是迫不得已，你走錯方向了，下山應該往這邊走。”司機指着相反的方向。
陳思琪向遠處看了看，猶豫片刻，問道：“我爲什麼要相信你？”
“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你往相反的路走，會翻到山的另一側，那邊連着另一座大山，你一個月都走不出去的。”
陳思琪有些猶豫了。
別的事情都好說，要是耽誤了明天開標就麻煩了。
肯定不能相信這個人，等一會遇到過往車輛再問問路，沒準還能搭個順風車。
“這裡正在修路，不會有車輛往來的。”司機低語道。
奇怪，他怎麼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陳思琪平復了一下心情，走到司機旁邊，問道：“你到底是誰？叫什麼名字？”
“我叫趙宣，是南山的人。”
“南山？是不庭山？”
司機點點頭。
陳思琪一皺眉，“是肖敏派你來的？”
趙宣搖了搖頭。
“你爲什麼要害我？”
“是上頭的命令。”
“誰是上頭？”
“我不敢說。”司機低着頭，咬着嘴脣，露出了慚愧的神色。
“你有什麼不敢的？你不是不怕死麼？不是要和我一起死麼？”
司機低語道：“說是不怕，可經歷過……才知道什麼是害怕。”
“不說你就滾，別在這噁心我。”
陳思琪轉身要走，趙宣叫住了她。
“等一下，”趙宣舔着嘴脣，神情緊張，“是，是，是……曲長老讓我來的。”
“曲長老？哪個曲長老？”
“不能說她的名字，說了會被滅門的。”趙宣的表情顯得極度恐懼。
陳思琪望着他，輕聲嘆口氣道：“你真的不說？”
“我不敢。”
“那你告訴我，我什麼時候得罪了這個曲長老？”
“你……沒有得罪過她。”
“那她爲什麼要害我？”
“她說……這不是害你。”
“都快要了我的命了，還不是害我？”
“她說……這是試煉。”
“什麼失戀？誰失戀了？”
“不是失戀，是試煉？”
“什麼是試煉。”陳思琪聽得一頭霧水。
“讓你覺醒的試煉……”
“覺醒？”陳思琪一驚，如遭五雷轟頂，思忖良久，問道，“你說的曲長老，難道是……曲柔？”
“不能說她的名字……”司機劇烈的顫抖着，汗珠一顆顆從臉頰滑落下來。
……
劉莉按照耿立武的指示，駕車來到城北，午夜，行駛到北山之下，耿立武撥打了一個電話。
和以前一樣，他並沒有說話。
北山並不險峻，連綿的山勢帶着獨有的平緩和細膩。因爲山裡沒有道路，也沒有景點，北山向來人跡罕至，似乎成爲了被整個城市遺忘的角落。
每到丑時，北山的夜霧會變得十分濃重，劉莉有些緊張，回身對耿立武說：“大人，丑時快到了，此地不宜久留。”
耿立武艱難的擠出一絲笑容：“別怕，有我在。”他的臉上已經看不到一絲血色，胸前的傷口一直在流血，換作常人，恐怕血已經流乾了。
濃濃的霧色下似乎看到了一個人影，耿立武讓劉莉關掉了車燈。
那個人來到了車前，耿立武打開了車門。
他穿着西裝，帶着禮貌，帽檐壓得很低。
劉莉凝視半響，終於認出了他。
是徐子明，火族的守門人。
兩個人並排坐在車裡，徐子明低聲道：“怎麼樣，撐得住麼？”
“撐不撐得住，都得撐下去。”耿立武笑道。
“聽你聲音好像不太樂觀。”
“明天這個時候，恐怕你再也聽不見我的聲音了。”
“我和他們說了，”徐子明點了一支菸，“勸你別抱太大希望，冥界的規矩，你懂得。”
“不管多渺茫，總得試一試。”
“行吧，看你命夠不夠硬。”徐子明遞給耿立武一支菸。
耿立武推開了：“不用了，不抽了，別讓煙從前胸冒出來，太不成樣子。”
劉莉駕着車，載着兩人，緩緩駛入了夜霧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