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忠心耿耿,找了東西自己並不敢先吃,見了琅邪王纔拿出來。
可見,這枚野果的確是來之不易。
士兵們圍上去,看着這一堆收穫。
可是,老問題又來了:沒有火。
那就先吃菌子吧,很多菌子也能生吃。
這時候,也沒講究的餘地了。
周向海捧着一大堆菌子走過來:“王爺,您先吃一點……”
琅邪王雖然南征北戰,但縱然是在軍中也是養尊處優,幾曾經歷過這樣狼狽不堪的情景?
他看着那一堆冷冰冰的菌子,只覺得噁心。
此時,只想喝一碗熱乎乎的湯麪,可是,這根本是不可能的奢侈事情。
他搖搖頭:“你們先吃吧。”
王爺發話了,大夥也不客氣了,大家伸出手就抓菌子,也不管生熟,實在是餓得受不了了,立即就生吞起來。
還是秦舞陽心細,但見甘甜還孤零零地坐在一邊,立即喊道:“王妃,您也過來吃點東西吧。”
甘甜轉身,一看到衆人手裡抓着的東西時,勃然變色,幾乎是衝了過來。
距離最近的周向海遭了秧,幾乎被她劈手打落了滿手的菌子。
“王妃……你……”
她怒喝道:“不許吃……這種吃不得……”
周向海勃然大怒,“你說什麼?”
“停下……都停下……不許吃……快停下……”
甘甜手腳並用,焦慮得扯開嗓子就大吼起來。
這一番嘶吼,簡直如雷貫耳,可是,大夥兒餓得厲害,哪裡聽她的?
周向海若不是好歹顧忌着“王妃”二字,一掌就劈下去了,他再次抓起一隻菌子又要往嘴裡塞,甘甜揚起手,對着他的臉就是一耳光。
周向海被打得暈頭轉向,手裡的菌子完全掉在了地上。
而且,這一巴掌委實不輕,連他嘴裡的菌子都被打得吐出來了。
甘甜面色鐵青:“有毒……這些菌子有毒,吃不得……”
周向海嘴角邊上都是血,他真是生平第一次挨女人的打,而且琅邪王本人都從未動手打過他!
如今,被這個女人揍了,真如受到了奇恥大辱,怒喝一聲:“有什麼毒?這些都是菌子……我們以前吃過不少菌子,也沒有誰被毒死了……”
“你們以前吃的也是這種菌子?”
“要五顏六色的菌子才吃不得,這些不是彩色的毒蘑菇,我在軍中多年,自然能夠分辨……”
周向海大聲嚷嚷,他話未說完,忽聽得一名侍衛慘叫一聲。
他嚇了一跳,放眼看去,但見侍衛蹲下身子,嘴角流出烏黑的血來,周圍的人甚至來不及攙扶他,他已經七竅流血倒在地上,雙腿蹬了幾下就嚥了氣。
原來,王府侍衛自來有嚴格的紀律,加上對琅邪王忠心,主子不吃,他們不敢先吃。縱然是在飢寒的時候,人人都守着這個規矩。可是,這名侍衛實在是耐不住飢餓,一撿到野菌子時就偷偷地先吃了一些,周向海再是精明,也沒去監視他是否偷吃。所以,他吃得早,毒也就發得最早。
而且,等發現時,已經無救了。
“天啦……”
衆人嘴裡的菌子還來不及吞下去,哽在喉頭,一個個驚恐地睜大眼睛。
“吐出來,快吐出來……你們傻了麼?”
侍衛們一個個用手扣着喉頭,拼命地嘔吐。
暈頭轉向的琅邪王聞聲走過來,一見衆人如此,他也吃了一驚,“這些菌子都有毒?”
呆若木雞的周向海這才跳腳“幸好啊……幸好啊……幸好我還沒吃下去……”
琅邪王看着倒在地上的那個士兵,頓時色變:“大家有沒有危險?”
這已經是他最後的幾個人了,再死了,這一路怎麼辦?
秦舞陽苦着臉無法回答,他雖然斯文,動作慢,就算餓得很也不會亂搶一氣,但好歹也吃了一些下去,此時,面色雪白,掐着脖子,要嘔不嘔。
而旁邊的甘甜,根本來不及理會他王爺大人的心情,急得團團指揮。
“他們這樣嘔吐不行,周向海,你拿水給他們,每個人喝夠水之後就用手摳住喉嚨嘔吐,如此重複三次,基本就能全部吐出來……”
這時候,已經無人敢質疑她的話了,周向海因爲捱了打,沒有吃下去,反倒因禍得福,此時就他一個是好人,所以拿了大樹葉捲曲着做杯子,一個個遞給衆人。
山間清泉倒多的是,衆人慌不迭拼命喝水,拼命嘔吐,直到吐得酸水都出來了,一個個還生怕吐得不乾淨,一再重複。
到第四遍時,甘甜阻止了他們。
這已經差不多了。
衆人一個個萎頓在地上,橫七豎八地只是哼哼。
琅邪王一直在旁邊目瞪口呆,此時才緩過氣來,問甘甜:“這樣真的行?”
“反正死不了了。”
這種方法,無非是最簡單原始的洗胃法而已.
好些地方,交警逮住一些輕微醉駕的司機,讓他們測試酒精之後,如果要採取“和諧”的處理辦法,就有一個損招:
拿幾瓶礦泉水,讓這些哥們一瓶一瓶地喝下去,每喝一瓶吐一次。
如是者重複,喝到四五瓶時,別說酒精,就算是苦膽都要吐出來了。
但凡受過這種“溫柔一刀”之人,必將永生銘記。
大夥兒躺在地上,雖然精疲力竭,但一聽到已經死不了,一個個兒眼睛都開始亮起來。
畢竟,誰想死啊?
甘甜也又累又餓,一屁股坐在地上。
周向海驚異地看着她,語氣已經不知不覺地恭敬了好幾分:“王妃,您怎知道這些菌子有毒?我辨認了幾次,看不出啊……”
甘甜隨意拿起一隻菌子,傘柄朝下,指着內側的一些淡淡的青色小斑點:“如果沒有這些小斑點,菌子就能吃。但有了斑點,就是劇毒……”
周向海大是好奇:“你根本就沒看下面啊,怎麼知道有小斑點?”
甘甜笑起來:“我認識上百種有毒的菌子,這種的毒性是最不容易被發現的,所以印象特別深刻……”
若是她早一刻說這句話,周向海等人絕不會相信,但此時此刻,他不由得不信,緊接着又刨根問底起來:“王妃,你怎會認識上百種毒菌子?你見過這麼多?我行軍多年,也不過見過十幾種而已……”
甘甜沒有回答,此時,她也一陣眩暈。
實在是餓得受不了了。
人是鐵飯是鋼,飢餓的滋味,真是不好受。
正午的烈日火辣辣地照射下來,她的身子晃了晃,不經意地更加靠近旁邊的一棵大樹上面,臉色慘白得出奇。
顯然,她也飢餓到了極點,話都不想說了,只想最大程度地保持一點體力。
琅邪王瞟她一眼,淡淡道:“向海,你不要東問西問,趕緊把兔子剝出來,讓大家好歹吃點東西。”
周向海拍拍腦袋:“是啊,菌子有毒,野兔子肯定沒毒。來,大家吃兔子咯……”
一骨碌地就去剝野兔子。
琅邪王走到甘甜身邊,見四下無人,把一個東西遞過去,面無表情:“你先吃着。”
甘甜詫異地看着他手裡的那枚果子。
“別發愣了!拿着。”
他把果子往她手裡一塞,見她眼裡驚疑不定的樣子,忽然笑起來:“別怕成那樣,就一枚果子,本王也沒興趣要你以身相許。”
她壓低了聲音:“我不是怕以身相許……”
“那你怕什麼?”
“怕你忠心耿耿的下屬恨我。”
這是周向海等人辛辛苦苦尋來,自己都捨不得吃而獻給王爺的。也因此,一名士兵付出了偷吃毒菌子而喪命的代價。
更讓她意外的是,琅邪王居然還留着這枚果子——他居然沒立即吃掉!
餓成這樣的時候,要忍耐住,比堅持做某件事情,需要更大十倍的毅力!
一個果子,當然不會改變二人的關係,琅邪王轉身就走,距離她遠遠的。
甘甜二話不說,把果子吃了。
跟這廝,也實在是沒有必要太客氣了。
中國的男人,罕有真正讓婦女兒童優先的意識——就算他琅邪王是利用好了,自己再跟他客氣,倒顯得小氣吧啦的。
旁邊的周向海,三下五除二將兩隻兔子剮了,終究是鮮血淋漓,衆人嘔吐得渾身乏力,又要吃這些血淋淋的東西,實在是難以下嚥。
他望着順路撿來的一堆柴火,本來有點溼潤,被正午的猛烈陽光一照射,也幹得差不多了。
衆人也都看着柴火,此時,若是能生一堆火,烤一隻兔子吃,那該多好?
周向海忽然來了精神:“古人都說鑽燧取火,我今天也來試試……看吧,等生起了火,大夥兒就可以美餐一頓了……”
一衆有氣無力的人也哼起來:“周向海,你若是能點着火,我們就真的服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