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反反覆覆只說一個水字,到後來,聲音慢慢地沙啞了,眼前一黑,又昏迷了過去。
感覺到飢餓,但嗓子乾渴到冒煙再到嘶啞,痛苦太甚,就麻木了。
素女時而清醒,時而迷糊,再也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了。
琅邪王的府邸,卻在舉行最後的狂歡。
明日即將啓程,太子特意送來了100名美女。
琅邪王挑選了兩個較爲出衆的,將剩下的都賞賜了有功將士。
琅邪王無趣之極,乾脆大擺筵席,召集軍中將領一起作樂。
兩個美女都精於彈唱,加上一羣訓練有素的舞女,一曲下來,一干武夫們紛紛叫好。
“喝……喝……今晚不醉不歸……”
常年的廝殺和戰爭,見慣了血腥和人頭落地的軍人,唯有美女和美酒才能刺激他們日漸麻木的神經。
一罈一罈的酒灌下去,武夫們更是興趣高漲,他們哪裡聽得懂這些咿咿呀呀的吹拉彈唱?
各自簇擁了美女,其中一個武夫叫起來:“這曲子真***沒勁……賭錢,我們賭錢……王爺,還是賭錢快活……”
賭博自然也是軍營裡最大的樂趣。從古至今,可以說,但凡軍中,無人不賭。
琅邪王擁着懷裡的美人兒哈哈大笑:“好好好,賭一場,賭一場……好久沒有賭過了……美人兒們,快來給本王助威,贏了都是你們的……”
一干唱唱跳跳的舞娘也不跳了,一股腦兒地奔過來,簇擁着琅邪王,鶯聲燕語:“王爺一定會贏很多……”
“王爺記得賞賜我們啊……”
“下注……大家趕快下注………………”
琅邪王快活大笑,把手裡的骰子遞給懷裡的美人兒,笑道:“美人兒,你來。”
美女嬌聲笑着,興致勃勃地搖動骰子。
她的手氣好得出奇,要大開大,要小開小,很快,面前就堆了一大堆金銀珠寶。
周向海叫起來:“這娘們邪門了……不行,人家說賭場上女人有鬼……晦氣啊,真是晦氣……”
“哈哈,那換一個,周向海,你來搖骰子……”
周向海一把搶過去,拼命地喊:“大……這次一定是大……大……”
碗翻開,一個小。
美女們嬌笑連連,就連琅邪王也忍不住笑起來:“老周,你運氣不好……哈哈哈,賭運差……”
周向海嘀嘀咕咕,一把拉住一個美女:“俗話說得好,賭場失意情場得意……美人兒,快親老子一下……”
美女嬌羞地嚶嚀一聲:“唔……大人你好壞……”
“哈哈哈,你***還裝模作樣……臭***,裝什麼***呀……”
琅邪王但聽得這一聲“臭***,你裝什麼***?”,
喝進去的酒忽然全部變成了酸水,一口怨氣堵在胸口。
就如這裡的一羣老部下,他們都知道,王爺的軍權交出去了,今後,再也不能指望跟着他混到大富大貴了。
唯有秦舞陽精細,深知他的心事,但見他猛地喝酒跟喝水一般,但要勸阻,卻又無話可說,只得使眼色要周向海別鬧了。
但周向海哪裡聽得進去?
不但鬧,還變本加厲,跳起來,手舞足蹈:“喝……喝……大家都喝……王爺都發話了……不喝醉的是龜孫子……”
一場醉生夢死的序幕,徹徹底底拉開了。
夜色深了。
一陣沉重的腳步聲,有人推門進來。
巨大的酒罈子已經被摔碎,換成了一個巨大的酒囊……
他已經喝了不知道多少了,整個身子已經被酒魔全部佔據了。
“哈哈哈……”
笑聲像來自陰間的惡魔:“臭***……哈,你還沒有死?”
他喝得太多,腳步有些踉蹌,掙扎着走到牀邊,重重地屈指在她的額頭上彈了一下:“你還不說?到底說不說?不說的話,今晚就要拉你出去輪宿……我的耐心已經用完了……”
她早就陷入了半昏迷狀態,無論他怎麼咆哮,都聽不見了。
琅邪王喝一口酒,就噴在她的臉上。
彷彿嚐到了一點水的滋味,可是舔進嘴裡卻是苦的,苦得發澀。饒是如此,也渴望得到更多,本能驅使着意志,她張口,只喃喃地低語:“水,水……”
琅邪王已經醉得一塌糊塗,根本聽不見她在呢喃什麼,燈光那麼昏暗,根本照不清楚她面上的神情,只見得她亂蓬蓬的頭髮堆在地上,如一團雞窩。
他蹲下身子,拉扯她的頭髮,弄得更是亂七八糟:“賤人……騙子……你這個騙子……素女,騙子……我要殺了你……騙子……臭***……你還裝***……哈哈哈,你***,都是太子的禁臠了,你還裝***……臭***……該死的賤人……賤人……”
他的魔掌搖搖晃晃地伸到她的衣襟裡面,往日的憐惜早已無影無蹤:“賤人……該死的賤人……”
可是,他醉得實在是太厲害了,連男女***都土崩瓦解。
“水,水……”
“你招供,快招供……你說,太子他……”
她提了口氣,聲音還是嘶啞的,發出無法分辨的幾句咕隆。
琅邪王醉醺醺的,不知爲什麼,又哈哈大笑起來,提了酒罈子踉踉蹌蹌出去了。外面,有美人兒迎着他,聲音嬌媚:“王爺,您到哪裡去了?”
“哈哈哈……本王在這裡……”
“今晚就讓奴婢們好好服侍您吧……”
他狠命摟住美人兒的腰肢,大掌用力,幾乎掐入女人的腰肢。
女人疼得叫起來:“王爺……您輕點,輕一點……”
他獰笑着,狠狠地撲了上去:“賤人……你們都是賤人……全是賤人……騙子……女人都是賤人……哈哈哈哈……死賤人……”
這一夜,四周空空,偶爾清醒,能聽到許多石屋子外面蟲子的呢喃——
但是,那只是一場幻覺。
迷亂的意識逐漸出現了重聽。
迷迷糊糊中,彷彿下起雨來,噼裡啪啦地,水花飛濺。
敲打得窗櫺都晃動起來。
這幻覺,如此甜蜜。
她翻身站起來,腳還沒站穩,就一頭栽了下去。
頭磕碰在堅硬的地面上,碰出血來,也不覺得疼痛,拼命地爬起來,又去推窗子,用盡全身力氣——才發現那是一堵石牆。
四周並未有任何的窗戶。
可是,耳邊那種“嘩啦啦”的聲音卻消失了——不過是一場幻覺,因爲太過焦渴而滋生的下雨的幻覺。
她倒下去。
逐漸地,連幻覺的***都沒有了。
又是新的一天了。
陰天,沉沉的,彷彿老天受了什麼極大的冤屈,要哭又哭不出來。
琅邪王踉踉蹌蹌地從外面走回來,這一次,沒有再提着酒罈子,但渾身依舊透出極大的一股酒味,就像剛剛被酒池肉林裡撈出來一般。
屋子裡靜得出奇,連哭嚎的聲音都沒有了。
四周如此的黑暗。
人呢?
人呢???
心裡忽然清醒過來,連最後一絲酒意也完全不見了。這時才發現自己做下了什麼可怕的事情,一陣慌亂,人呢?
他忽然覺得很冷。
下意識地尋找太陽。
但是,太陽不見了。
適應了黑暗的目光,慢慢地能看到東西了,一個蜷縮成一團的人影倒在地上,彷彿早就死了。
他幾步就跨過去,正是素女,雙眼緊閉,衣衫破爛。
枯萎了。
她整個人都枯萎了。
“素女……”
他蹲下身子,觸摸到她冰涼的面孔。
身子忽然一抖,一股寒意從腳而起。
這個人,和他觸摸到的頭髮一樣,枯萎了。
“素女……素女……”
她忽然睜開眼睛,眼眶裡血一般地滾出兩滴水珠。
“素女……素女……”
她的手舉起來,做着最後的掙扎。
可是,她抓不穩。
就算撈到了他的袖子,也抓不穩,從喉頭裡擠出幾個字來:“水,水,水……”
這聲音很小很小,小得他幾乎聽不清楚。
“素女……素女……”
她的手慢慢地垂下去。
直到這時,也沒有歇斯底里。
就如一朵花,根本無法抵禦毛蟲的侵襲。
他兇殘也罷,肆虐也罷,而她,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
甚至無法替自己辨白。
一句都不曾。
剛剛這一切,好像不過是短暫的迴光返照。
“素女……素女……”
她的眼皮實在是太沉重了,連他的樣子都看不清楚。
閉上了。
這次,再也沒有能夠睜開。
琅邪王呆住了,他的身子幾乎是跪了下去:“拿水來……你們快拿水來……快,我殺了你們……快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