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事,訂的是無痛人*流,雖然價格高一點,但是是插管的那種,人不會有什麼太大的感覺的。”
白色的病牀,萌萌端坐在牀頭,努力的微笑着,訴說她即將面臨的一切。
一直以來,阿金以爲這個睡在她上鋪的女孩,柔弱嬌嫩到不堪一擊,膚色慘白到扔進人羣也不失任何辨認度,醫院附近轉兩圈絕對迷路,專業知識背多少遍都毫無作用,每逢考試必然像個怨婦般憂心忡忡,而後六神無主走上抄襲之路的小羔羊,今天,居然可以笑着迎接一個女人最不堪的時刻~
她把緊張,不安,害怕,無措,全部用自己的方式淡化了,所有負面的情緒,全然被那抹輕鬆溫暖的笑容遮掩了去~
“咦,這是什麼?”
牀頭櫃那一大堆小十放下的東西中,萌萌好奇的指着那個粉色的保溫桶~
“哦,這個是紅糖水煮雞蛋,小十說一定要喝的,對身體好。”
看那個胖胖的女子半天不吱聲,阿金只好開口~
“謝謝你了,我等會做完手術就喝。”
面對萌萌友好而感激的笑容,小十平靜的臉上,多出了幾絲笑紋,很真誠。
看着眼前的一刻,阿金在心裡,鄙視的咒罵着小十,裝不在乎,裝爺們,明明就很女人,很細膩好嗎?
三個人小心翼翼的聊着天,每個人,都比平時的自己,更加溫柔,也許,在這種微妙的氣氛和環境下,大家都在竭力的保持着一種平衡,呵護着那份患難中的溫暖~
“7號牀,10分鐘後進手術室,請做好準備,無關人員請離開!”
冷冰冰的聲音再一次打破了這份白色世界裡的祥和,人和人終究是不同的,起碼,阿金在臨牀的時候,從來沒有這樣對待過病人,她對病區裡的每一位患者,比自己的家人還要好。也許,科室和科室也是有不同吧,畢竟,這裡是離市區十萬八千里的郊區醫院,而且,這些護士,每天要面臨無數的死胎,在處理一個個冰涼的死嬰時,那份作爲白衣天使的熱情和親切,早已經被消磨殆盡了吧~
那個時候,阿金不理解,她不明白有的醫護人員爲何會如此冷漠,以至於後來,發生一起又一起被患者投訴的醫療糾紛,以及整個社會,對醫療系統的仇視~
離開醫院好幾年後,她相約孫香和哲一起吃飯的時候,哲說,她在一家地方醫院的婦產科上班,那裡,每天都要處理無數的嬰兒屍體,從到那裡之後,她每天都吃不下飯,晚上睡覺也會做噩夢,因爲她親眼看到一個初中生模樣的女孩,因爲捨不得錢,口服了打胎的藥物,蹲在氣味刺鼻的醫院公廁裡面,生下了那個小生命,而後,自己剪斷臍帶,悄聲的離開了。當哲拿着棄屍袋經過女廁時,她發現了那個嬰孩,孱弱的小生命,渾身青紫,而那顆小腦袋,還卡在蹲坑裡的下水道入口處。這一幕,讓已經見多了類似場景的哲,渾身發抖,她用盡全身力氣,連雙腳蹬牆的姿勢都用上了,如同在地裡拔蘿蔔,等到孩子撥出來時,已經斷氣了。而哲,無形中成爲了那個小生命來到世界上的間接殺手~
這一切,如果你每天都經歷,有幾個人,可以做到熱情如初,又有幾個人,可以不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