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越卻開口了:“提淬的馬錢子,毒性既然沾在絹帕上,透過皮膚讓皇長女吸收。那說明,他們在絹帕上下藥很重,摸過這帕子的人,自然也會有中毒的反映。雖然成年人,不比孩子那麼脆弱,可也會多少吸收些毒性的。”
江濤這才害怕地跪着爬到唐越腳邊,說道:“唐修儀,唐修儀救救奴才!”
“哦,好。”唐越話音剛落,除了康正帝以外,其他人都不由得有些詫異不解。
“越,別什麼人都救。”康正帝淡然地說道。
“陛下!陛下饒命!奴才什麼都說!奴才什麼都說!但求陛下繞過奴才一條賤命!”江濤這才慌了神。
“你說吧。”康正帝歪着身子,有些懶怠地用胳膊肘肘在軟椅的扶手上,一點都看不出剛纔在皇女所悲慼冷怒的樣子。
江濤原本爬俯在地,這才努力直起身子,指着柳書君說道:“是柳倢伃!柳倢伃讓奴才用那絹帕,去留下皇長女殿下腳心的福氣的!奴才並不知道那絹帕上有毒哇!但求陛下明察!”
“嗷,你在漪瀾殿做什麼?”康正帝狀似先聊家常一般地問道。
江濤顯示有些納悶,接着恭順地答道:“奴才是漪瀾殿的康裕宮侍,負責縫補和燒茶煎藥這類瑣碎之事。”
“嗯,康裕宮侍——朕沒記錯的話,是五等宮侍吧?浮翠?”康正帝眉心微蹙地問道。
浮翠趕忙快步從柳書君的圈椅之後,走上前來。撲通一聲跪在康正帝面前,恭順地答道:“諾,陛下沒有記錯。”
“那漪瀾殿的宮侍有幾種?”康正帝擡着眉眼,半睜着眼,睨着樑斐芝問道。
“回稟陛下——”樑斐芝趕忙上前一步,聲音清亮地說道:“柳倢伃是正五品位,依照祖制宮規,漪瀾殿最高可用三等宮伺宮侍,分別是晉前宮伺,奉茶宮侍;宮伺負責殿外守夜和通報,宮侍負責端茶倒水。接下來是四等宮伺宮侍,雅韻宮伺和殿內宮侍;宮伺負責跑腿和端拿重物,宮侍負責殿內伺候主子。”
樑斐芝頓了頓,這才說道:“然後,纔是這五等宮伺宮侍:執燈宮伺,康裕宮侍;宮伺負責地面清潔灑掃,宮侍負責縫補之類瑣碎的小事了。最後,還有第六等宮伺宮侍:夜香宮伺和青元宮侍;這夜香……”
樑斐芝憋紅了臉,看着底下諸位君侍都有些不自在的樣子,也不知道該不該再細作解釋。
“嗯嗯嗯,也就是說總共就六等宮侍,對吧。”康正帝點頭問道。
“諾,回稟陛下,是隻有六等宮侍。”樑斐芝回答完畢便悄沒聲兒的退在了一旁。
“絹帕是柳倢伃何時給你的?”康正帝又問向江濤。
“回稟陛下,絹帕是昨日早晨的巳時三刻左右給奴才的。”
“可有其他人在場?”
“回稟陛下,當時並無其他人在場。柳倢伃是到小廚房專門找的奴才。”
“你胡說!”浮翠指着江濤怒目虎瞪地說道。
“奴才句句屬實!陛下明鑑吶!”江濤跪伏於地的呼喊道,然後他正欲繼續說什麼話的時候,康正帝忽然又開口了。
“你,可是柳倢伃的心覆?”康正帝忽然正色問道。
江濤見沒人應答,擡頭望見康正帝正看着自己,他便剛忙搖頭說:“奴才不是。”
“他平時幹活勤快嗎?”康正帝挑眉看向浮翠。
“回稟陛下,江宮侍平時幹活雖不會太拖拉,但也算不上勤快。”浮翠跪在原地俯身答道。
“嗯,把他拖出去仗責三百,打完再說。”康正帝的口氣就像在說:我們現在去哪裡吃飯那樣稀鬆平常。
“陛下!陛下——奴才是冤枉的啊!陛下——”
江濤被兩個御前侍衛剛拖走幾步,康正帝忽然說道:“哎——,等等,這樣吧,留着他,治好他,然後拿他試藥吧。不是說,好些毒藥都找不出及時的解藥麼,朕初登大寶,許多事防不勝防。也算是留着將功補過吧。”
可是,柳書君和蕭燼,還有唐越都是知道的,康正帝吸收了月火和冰魄之元,早已百毒不侵,還需要防毒麼?
侍衛退出了偏殿,江濤卻嚇得瑟瑟發抖。這時,何宮侍走了進來,跪地說道:“陛下,鳳太后才得知他的皇長孫女殿下被人下了毒,特叫奴才來問一下,何時他能去看看皇長孫女。”
康正帝看着何宮侍,卻嘴角噙着一抹笑,一直不說話。
說實話,現在能看見康正帝表情的人,沒有一個不覺得她笑得詭異瘮人的。
“啊,去吧。你且去告訴鳳父君,皇長女雖然孱弱,卻也好差不多了。”康正帝噙着一抹要笑不笑的冷意說道。
南宮紫晨聽着這話,才明白過來意思。再看江濤,他已不再慌亂緊張,而是鎮定不少。
康正帝雖然看似毫無章法的問責,卻又漸漸讓衆人心底明朗了起來。
何宮侍正愈退下,康正帝卻又開口道:“這下毒之人已經抓到,只不過朕資歷尚淺,還不知如何責罰後宮中,妄圖謀害皇嗣的賤奴。何宮侍跟在鳳父君身邊多年,還望指點一二。”
“陛下過謙了,奴才哪敢對這樣大的事情指手畫腳。還望陛下恕奴才的罪。”
康正帝允了何宮侍的告退,卻忽然對江珵鶴說道:“鳳後繼續細查吧,朕有一百種方法找到事情的真相。但這幾日,朕都未理朝政,耗不起這時間了。柳倢伃和夕寶林,行爲舉止無狀,幽禁一個月。不得朕令,任何人不得探視。小懲以誡。”
康正帝說罷,便不去看柳書君,而是對鳳後說道:“鳳後,要儘快查出下毒的真正元兇!後宮不寧,朕也無法專心處理前朝政事。”
“是,陛下訓斥的是。只是柳倢伃貴爲未央宮一宮主位……”
康正帝眯了眯眼,說道:“禁足之事,不宜搬來挪去了,先查清楚了,再看後面發落吧!”
“是,陛下請放心,臣侍定會盡快查出真兇,讓陛下安心。恭送陛下。”江珵鶴單膝跪地說道。
一衆君侍也一同行禮,同聲說道:“恭送陛下。”
夜裡,康正帝一個人在御書房批閱奏章的時候,隱月才單膝跪在康正帝面前。康正帝看着隱月,說道:“朕這幾日不在,查到什麼了麼?”
隱月把隱卓看見念慈,又鬼祟地將什麼私物輾轉數人,傳到江濤手裡的事,細細說了一遍。
又把四皇女在禁衛軍和羽林衛,都安插有人的事情,說了一下。
“沒查清楚這些人,怎麼和鳳太后來往的麼?”康正帝淡然問道。
“陛下恕罪,卑職無能,卑職繼續去查。”隱月面露慚愧之色地說道。
“去吧。”康正帝淡淡一笑,想到了一些喪心病狂的辦法。
隱月走後,康正帝這才喚道:“樑斐芝。”
“諾,奴才在。”樑斐芝趕進了御書房。
“樸尚寢還候着呢?”康正帝問道。
“回稟陛下,樸尚寢還跟殿門口候着呢。”
“走,去延禧殿。”康正帝說着,便起身向外走。
“陛下,陛下您披件披風吶!”樑斐芝跟在康正帝的甚後,趕忙示意宋惜玉去遞披風。
康正帝翻了唐修儀的玉牌子,搓搓手說道:“天氣確實轉涼了。”
到了大明宮的延禧殿,康正帝示意宮伺不許通報,便悄沒聲兒的,進了唐越的寢殿。
“等會兒再催!”唐越頭也沒擡地擺了擺手。
倒是柴胡嚇了一跳,驚呼道:“陛下——”
康正帝笑臉盈盈地問道:“等會兒再催你幹啥?”
唐越微張着脣,愣了一下,卻又繼續低頭,伸着手指比着一,說道:“等會兒,臣侍一會兒就好。”
康正帝低聲讓柴胡去準備些小食,便走到羅漢牀邊,脫了鞋子坐在唐越對面,安靜地看着他。
柴胡把小食擺放在羅漢牀的矮几上之後,又退了出去。
許久之後,唐越這才放下手中的卷軸,動筆寫好了方子,然後擡頭問道:“至尊寶,你是找我來要藥的吧?”
康正帝有些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喉嚨,低垂着眼簾,盤着腿前後像不倒翁一樣的晃着說道:“吶,我替容姐兒謝謝你。”
唐越點點頭說道:“容姐兒也是要叫我父君的。”
康正帝繃着張成三角形地嘴,露出用食指輕輕地扣了扣鼻翼右側,說道:“那個……柳書君和南宮虹夕的臉……”
唐越遞給康正帝剛纔他筆下的方子,說道:“給。”
康正帝難掩情緒地喚道:“樑斐芝!”
“諾,奴才在。”樑斐芝趕進了延禧殿的寢殿。
“給!叫太醫院去做,然後分別給柳倢伃和夕寶林送去。”康正帝笑眯眯地說。
唐越見樑斐芝接過了藥方,便起身,將康正帝抱在懷中走向軟榻,說道:“陛下,下午心情不錯?”
“容姐兒病情穩定,還有西南邊的戰事告捷。年底或者明年上巳節之前,我大月氏疆土將會倍增!朕,當然高興!”康正帝伸手環着唐越說道。
唐越將康正帝放在軟榻上,雙眼發光地說道:“那我們把小冊子上其他的招數都試了吧!”
“那冊子不是早燒了麼?”康正帝不解的問道。
“但我過目不忘啊!”唐越躍躍欲試地說道。
“朕明明想陪你說說話的。”
“那陛下說吧。”唐越摟着康正帝說道。
“你不生氣朕每每有事,纔來找你麼?”康正帝藉着微弱的燭光仔細的看着唐越。
“陛下怎麼總問這話。以後不要總有事了,再來找我。不就好了麼?”唐越親了親康正帝的額頭。
又道:“況且,你在意我的感受,說明你是在意我的。獨佔不了你,已經是事實,我改變不了這個事實。你在意我,我便知足。”
康正帝有些吃驚地看着說了煽情話語的唐越,說道:“你變了。”
“你也在變啊。”
康正帝笑了,她翻身低頭刎着唐越,與他的蛇苔嬉戲了一會兒,對着唐越的耳畔說道:“你啊,越發讓我上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