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安殿裡康正帝和文德太貴君在閒話家常,而未央宮的漪瀾殿裡,浮翠小心的伺候着,頗有焦慮地說道:“主子,奴才聽外面人說四皇女和二十皇女,昨兒個大半夜裡出了事。鳳太后今天才知道,聽完之後就昏了過去。主子要不要去侍疾?”
柳書君怔楞了片刻,放下手中的同心結,鎮定的說道:“眼下我還在幽禁之中,還有二十五天才能出漪瀾殿。這事,還是交給其他君侍去顯孝心吧!”
浮翠讓其他的下人都出去候着,這才低聲對柳書君說道:“主子切莫灰心,陛下心裡肯定是相信主子的。”
柳書君摩挲着同心結,有一分憂愁地說道:“光是陛下相信我也沒有用,沒有母家支撐,陛下很難來一趟漪瀾殿的。”
浮翠不明白柳書君爲何說出這樣的話,趕忙寬慰道:“主子千萬別這麼想,只要主子不再生陛下的氣,沒有嫌隙可讓人鑽空子。陛下對主子的情義,就不會變的。”
柳書君悶悶的嘆了口氣,說道:“沒事了,你也下去吧。”
柳書君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的。
江珵鶴有母家禮部尚書的支撐,還有鳳太后和帝師襄助。唐越雖然母家不旺,可他自身就是曾經先帝封誥的仁義侯。
慕容淺秋母家貴爲苗疆王室,路州慕容狄老前輩也屬於他的靠山。南宮紫晨和南宮虹夕就更不用說了,世代簪纓的母家背景,他們的祖上可是跟着太祖打江山的肱骨將士。
百里凌風系出百年世家,當初太祖打天地的時候,百里家也沒少爲太祖提供資源,以及她們家當時在墨派非攻的奇術學說,也對太祖初建大月氏有極大的幫助。雖說後來慶順帝尚儒,從而打壓了百里家不少,可是百年世家的根基猶在。
柳書君雖無法預測到,如今連名分也未坐實的百里凌風,將來能掀起多大的風浪。可百里凌風的家世背景,也着實讓柳書君妒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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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連燁的母家,雖算不得什麼顯赫,可也是在朝爲官的家世。
柳書君此時還不知道,馬上就有一個人要幫他把連燁推向萬劫不復的境地了。
後宮角逐之間,即將變一番天地。
雖然秦楚笑此番跟着康正帝從夢遙國回來之後,在潛邸時也頗被康正帝看重,可柳書君並沒有把他放在心上。
因爲在他眼裡,秦楚笑的身份還不如自己。自己雖然是罪臣之子,可好歹是被迫進入那種風月之地的。
最後一個,便是蕭燼了。
連南宮紫晨都不明白爲何陛下那麼喜歡秦楚笑,都只給他了一個正七品八子的位份。而百里凌風那樣的家世背景,也只是從六品的美人。可什麼都沒有的蕭燼,卻封了正六品的寶林。
柳書君認爲,怕是蕭燼自己也不明就裡。
其實康正帝把蕭燼擡成正六品寶林,一來是因爲虧欠,不管蕭燼如何出賣了金玲,可皇家是虧欠雍信山莊的。
二來呢,擡了蕭燼,那麼柳書君的正五品倢伃之位,便不顯得那麼突兀了。
雖然說,柳書君在康正帝還是王爺的時候,陪同去查災銀一案。也有功勞這一筆記錄,顯得有些牽強。可這毫無家世背景,擡高一些位份的事情既已無獨有偶,禮部和尚宮局就不便在此揪着不放。
柳書君一人在諾大的漪瀾殿裡心煩意亂,可鳳後江珵鶴如何又不是呢?
晌午的時候,江珵鶴還在憂心如何自處,這下午就聽說了這樣大的一件事。可以說,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故作鎮定的趕到永壽宮的時候,還是專門等康正帝去了壽安殿,這才往壽康殿走去的。
“主子爲何不讓陛下看見主子的孝心?”江珵鶴的陪嫁劉鑫覺得自己的主子也太過謙惠了。
江珵鶴卻說道:“此時陛下見到本宮,反而不會覺得本宮孝順。”
江珵鶴知道消息之後,故意在椒房殿整理儀容,消磨了許久的時間,這才狀似倉促趕來地樣子,走到了永壽宮。
可是他沒想到就是這樣磨蹭,竟然還差點撞上了康正帝。
“兒臣給父後請安。兒臣來遲,還望父後恕罪。”江珵鶴畢恭畢敬地說道。
鳳太后鼻子一酸,便落下淚來,對單膝福身跪地的江珵鶴說道:“來,也就只有你,還真心掛記着哀家這把老骨頭了。來,坐到哀家牀前來。”
江珵鶴乖順地坐在名貴的沉香木深浮雕鸞翔朝鳳圖拔步榻上,難言憂慮地微微蹙眉。
他看着鳳太后,寬慰道:“父後安心養病便是,陛下也是真心掛記着父後的。這天下哪有不孝順母父的子女呢?父後切莫太過傷心,陛下一定會找出真兇,爲四皇姐和二十皇妹討個公道的。”
鳳太后聽罷,便雙目通紅,哽咽難當的哭了起來。江珵鶴勸了半天,鳳太后這才抑制住難掩的情緒,抽咽着說道:“在這後宮……唉——不比在家……”
鳳太后又連兮兩口氣抽咽道:“可雖然,雖然不比在家,你也可以把哀家當作你的親人。這後宮爭寵……爭寵手段辛辣惡毒花樣之多,哀家好歹也算是過來人,旁的不敢說,指點你提防君侍爭寵算計的法子還是有的。哀家不是陛下的身生父君,陛下與哀家自是不太親厚。可你怎麼說也算是哀家的侄子,這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是連在血脈裡的。咳咳咳……”
“父後切莫憂心,兒臣知道這些道理。”江珵鶴趕忙扶着鳳太后,幫他順着氣。
“哀家跟你說這些,只是想告訴你,哀家一定會竭力護好你。後宮之主不好當,別人看着你貴爲一國鳳後,可這其中的辛酸苦辣,只有你自己個兒將來最能體會。”鳳太后淚眼漣漣地說道。
江珵鶴看見何宮侍端着藥過來,趕忙接過藥,對鳳太后說道:“父後對兒臣的好,兒臣知道。父後快趁熱把藥喝了吧,父後可要早些病好,才能從旁提點兒臣不是?”
鳳太后看着玉碗裡褐色的藥汁,再看看何宮侍,見何宮侍微微點頭,這才張口開始喝藥。
康正帝從永壽宮出來之後,卻去了大明宮連燁居住的甘露殿。
沒有人查到連燁這裡來,他自然是一副楚楚伊人的樣子,站在甘露殿門口候着。
“再過幾日便是冬至了,你怎麼站在風中,也不愛惜自己的身子。”康正帝伸手緊了緊連燁身上的滾風毛披風,微帶關切地責備道。
“臣侍想接迎陛下,就自己跑出來了。”連燁面頰微紅地單膝行禮。
“讓你久等了吧?這麼大的風,快進屋再說。”康正帝說罷,便拉着連燁的手進了甘露殿。
在甘露殿用完晚膳,康正帝正要去承暉堂。樑斐芝卻對康正帝稟道:“陛下,方纔永和居的宮人夜三,前來通報,說是蕭寶林求見陛下。”
康正帝雙眸微眯,嘴上雖然未有言語,可腳下卻轉了方向。這夜三和隱月、隱卓的身份一樣,都是康正帝曾經的暗衛,只是他因是男子,便被分到了永和居做宮侍。
到了永和居,康正帝淡淡地問道:“蕭寶林可是有什麼要事要見朕?”
蕭燼看着康正帝身後的樑斐芝,和自己房裡伺候的兩位宮侍,康正帝這才說道:“你們都出去候着吧。”
蕭燼雙眸含情地看着康正帝,一直不說話。
康正帝有些不自在,卻也充滿耐心地,扶起單膝跪地行禮的蕭燼。問道:“他們都有慣用的陪嫁,或者舊僕在身邊伺候,你身邊這些新進的宮侍,可還用的順心?”
“陛下仁厚,准許那些到了年紀的下人還籍嫁人。宮闈局撥來的宮侍,都是宮中長大的,規矩比臣侍還清楚,照顧的非常周全。讓陛下掛心了。”蕭燼垂下眼簾淡淡的說道。
康正帝微微蹙眉,莞爾淡笑着問道:“那,蕭寶林找朕是何事?”
蕭燼眉心微襟,可只是一瞬,便恢復淡然的神情,他說道:“那日陛下回宮,徹查皇長女中毒一事之時,臣侍的貼身宮侍夜三,和其他在外候着的宮侍,都在椒房殿外候着。”
“後來,他見連傛華的陪嫁念慈,藉口出恭離開了一會兒。不多時,何宮侍便來了。本來臣侍不覺得什麼,可這接二連三發生的事情,臣侍覺得有必要告知陛下。”
康正帝坐在羅漢牀上,胳膊搭在矮几一側,半垂眼簾,淡淡地說道:“嗯,這事朕知道了。”轉而看向蕭燼,又問道:“你怎麼不告訴鳳後?”
“臣侍原本不覺得這事有什麼蹊蹺,如今越想越覺得不對,可是鳳後又是鳳太后親自爲陛下挑選的,所以只敢前來稟告陛下。”蕭燼雙眼直直地看着康正帝。
雖然康正帝知道蕭燼在撒謊,而康正帝也知道,他的真正原因。
“還有一事,臣侍想要稟告陛下,還望陛下恕罪。”(請追憶第一百七十七章)蕭燼微微蹙額地說道。
“什麼事?”康正帝微微眯眼。
“當初哥哥查到連傛華的腹中孩兒,是他親生爹爹害沒的。”蕭燼微蹙眉心,眼晗憂思地看着康正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