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爺空着一隻袖管，不時的來回晃。但他的腳步很穩健，甚至比一箇中年人走的還穩。
他穿過幽徑，一步一步堅實的向着高處走。
山坡是比較平緩的，路上也沒有棱嶒怪石什麼的。山上的樹林也並不十分的茂盛，透射下來的陽光落得到處花花點點。
“你有沒有覺得奇怪？”九爺在前面走着也不回頭。
“奇怪什麼？”秦楓反問。
“董事長一家子天天都這麼忙，你不覺得奇怪？”
九爺往前走了幾步停住向着別墅的方向看看。他的這種提問很符合現代商業社會流行的啓發式提問，目的不過是引起被提問人的興趣。
秦楓並不懂得什麼啓發式提問，他只是對不感興趣的事不聞不問，他不喜歡對與自己無關的事放在心裡瞎琢磨。他認爲那樣屬於鹹吃蘿蔔淡操心。他對於九爺這樣問反而覺得奇怪。你老人家天天的跟他們在一起，你都不覺得奇怪我有什麼好奇怪的。
所以他淡淡的回答，“不奇怪。”
秦楓清淡的回答讓九爺有點驚詫，這年輕人是個什麼玩意？根本不會聊天呀！
“你這個小子怎麼這麼老成，恐怕不光是退伍兵這麼簡單吧？”
對於九爺這樣說，秦楓的心裡感到一驚，難道這個老傢伙發現了自己的身份？他可是知道黃釘子的，黃釘子的名頭還沒有自己鬼無常的名頭響，莫非他看出了什麼名堂？
秦楓暗地裡攥了攥拳頭，心想老傢伙敢有什麼對自己不利的，就地展開反擊。即便是他對自己不錯，但危及到生命的事絕對不能超過自己不能掌控的範圍。
“九爺覺得我有什麼特別之處？”秦楓試探性的問。
九爺呵呵一笑，說：“特別的到沒有發現什麼，就覺得你的沉穩過了頭，完全不想你這個年齡的人。”
秦楓從九爺的話裡沒有聽到有什麼威脅，心裡放鬆了一些，走到九爺的身邊，說：“九爺帶我到這山上走這一圈不是讓我來看風景的吧？你老有什麼吩咐就直接說，我聽着就是。你不會打算讓我也在這別墅的周圍巡邏吧？”
九爺很是爽朗的笑了幾聲，“我看你小子是精明過了頭了。”
秦楓笑了笑，說：“九爺，我再精明也不敢在您老的面前賣弄。我還是得謝謝你和董事長看得起我。”
九爺在秦楓的肩膀上排一下，“行，你知道董事長看得起你就行。”說完放開步子向着山坡最高的地方走。
來到山坡最高的地方，四下裡看出去，也能把半個江圳收進眼底。一陣清風吹過，使人的心情一下子寬鬆了許多。秦楓跟在九爺的身後，此時彷彿受到了九爺沉重的感染，悶着聲不說話，只極力的向遠處看。
“昨晚你去見女孩子什麼情況？”九爺問。
秦楓愣了下，沒想到他會突然的問自己這樣一個問題。一般來說，關心一個男孩子跟一個女孩子的事，只有他們的家人才會過問。對於外人的詢問很多都是處於八卦的心態，貌似九爺這樣的人不應該是爲了八卦的吧？
“沒什麼情況，就那樣吧。九爺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對於秦楓這樣平淡的回答，九爺作爲一個過來人並不覺得以外，微
微一笑說：“看你的樣子就知道沒什麼情況。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
秦楓心裡一怔，沒想到面前的這位還會相面，看來面由心生的話不假。人的心裡裝着心事，即便不說出來，在面貌上也多少的會顯露出一些來。尤其是在做一件事沒有達到預期後，多少會掛在臉上，不管這個人是不是有很深的心機。
前期九爺痛快的借錢給自己，已經讓秦楓在心裡對九爺產生了些許的信賴，也就沒有打算在這件事上隱瞞，說：“現在的女人太現實，她的媽媽提到了房子的事，讓人心裡不爽氣。”
九爺繼續看着遠處，說：“哪裡是現在的女人現實，什麼時候她們都是現實的。所謂房子也不過是個表象，你的理解差了。”
夏凌凡的媽媽曾明確的說過，只要自己有房子就同意她跟自己交往的，九爺卻說自己理解差了，這裡邊還有什麼高深的門道嘛？郎爲良不也是差一套房子才導致女友媽媽逼迫的嘛？
“差在哪裡？”秦楓問。
“其實你還不夠優秀。”
優秀？
開玩笑！
從十八歲離開家當兵，到現在都是自己拼出來的。經歷過戰場殘酷的洗禮，能隨時勾取別人的性命換錢。其實只要自己願意，隨時可以從傭兵的幕後老闆那裡弄出錢來過一些體面的生活，只不過要想退出傭兵組織，還得再去爲老闆買一次命，需要費一點周折罷了。
臨時還沒有遇到真正值得自己去放棄傭兵身份的人，繼而也就沒有放下再去過放浪瀟灑的快意生活的念頭，難道這就讓你老人家覺得是不夠優秀的嘛？
“九爺那你說怎麼纔是優秀？”
九爺沉了一下說：“秦楓，我知道你心裡想的是什麼。告訴你，優秀不是放縱，而是收斂。到處鋒芒顯露，恣意妄爲早晚是要吃大虧的。只有收起性子，踏踏實實的做點事情出來，纔算得上優秀。”
秦楓不以爲意，一笑，“九爺應該知道郎爲良的事吧？他算是踏踏實實做事的人了，我沒有覺得他優秀。”
“他跳樓的事我知道，但這不能說他不優秀。他早晚有他自己的福報。但他跟你不一樣，他的路你不會走，你的路他也走不通。”
九爺的回答沒有從正面解釋郎爲良的事，但卻說出了一個事實，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誰也沒有辦法去複製另一個人的成功，包括失敗也複製不了。秦楓一時語塞，無法回答。
九爺回看一眼秦楓，繼續說：“一個人有能力並不能說明什麼。我知道你到集團的時間並不長，在你未進入集團以前，以你的身手你也應該做過一些事情的。你以前做過什麼我不想去追究，但我可以確定你所有做過的事都是眼前利益，鼠目寸光。到現在你也未必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些什麼，你活的太沒有意義。”
秦楓一撇嘴。奢談什麼意義？爲什麼一定要有意義？快活就是最大的意義！難道像你老人家在這裡給葉光晨家看大門就有意義了？
此時的太陽完全的升了起來，照的四下裡暖烘烘的，偶爾掃過的風帶着一股樹林裡雜草的味道。
九爺在不遠處的一塊大石頭上坐下，招呼秦楓一起過去坐。
秦楓過去在他身後倔強的站着，他不
想聽這位缺了一條手臂的老者跟自己叨叨什麼人生的意義，要不是看在他借給自己錢，信任自己的面子上早跑了，世界這麼大，做點什麼也比在這裡聽一個人講大道理來的有意義。
“九爺，你沒有必要跟我說這些，我尊重你，你只要說我該怎麼做我去做就是，我只是不想過多的受到束縛。”
秦楓用比較文雅的用詞說出了自己想表達的意思。
“想自由，不想受到束縛是不是？”
“是！”秦楓很乾脆的回答九爺的問話。
“那你想的自由是什麼樣的？”
九爺的問話跟的很快，秦楓又不知道該怎樣回答了。
九爺接着說：“自古以來人人都想自由，包括那些神啊鬼的，孫猴子夠厲害的吧，最後還不是讓如來佛給收了？跟着個取經的和尚受盡磨難皈依了佛門，多麼的可笑。”
秦楓沒有想到九爺搬出了大師兄來說事。一笑說：“九爺，咱爺們是不是扯得太遠了。”
“秦楓，不怕你本事大蹦的高……”九爺一直看着遠處，頭也不回的說：“你別嫌氣我嘮叨。一個人想成點事沒有貴人扶持，找不到一個好平臺，一切都是說謊。董事長看重你是你的福氣，我只希望你能把握一下機會。”
“九爺，我還是謝謝你的提醒。”
秦楓口上說的客氣，但心裡的不服氣九爺早聽出來了。
“秦楓，沒有人能阻擋你去過你自己想要的日子。我不能，董事長也不能。我可以跟董事長說讓他另選別人，你可以走了。”
九爺突兀的說出了這樣的話，等同於是放棄了對一件事的執着，秦楓聽了沒有感到得到自由的歡喜，反而感到一種失落。甚至讓他一貫的自信遭受了挫敗。
這就好比一幕正在上演的完美喜劇突然的以悲劇收場，從滿心的希望一下跌落到悲觀，讓人難以接受。
“九爺你爲什麼這樣說？”秦楓帶着驚詫問。
“一塊美玉不願意接受雕琢始終是一塊不開化的頑石，一點用處也沒有。”
九爺的話擲地有聲，不容辯駁。
“九爺的意思我是一塊頑石？”
“你算不上頑石，頑石還可以給人墊墊腳，而你卻是三角八棱的下腳料，你可以去找你的自由了。”
九爺的話很生硬，刺激的秦楓升起一股無名火。
“九爺你……太能貶損人了吧。”
九爺看了秦楓一眼，面無表情的說：“沒人貶損你，是你貶損了你自己。”
在九爺跟秦楓談這番話之前，從來沒有人跟他說過這樣的話。秦楓心裡雖然裝着一股無名火，但面對着眼前這位缺了一條手臂的老人，他卻發不出來。
他本來可以一走了之，但腳下好似中了魔力轉不了身，腦子裡提醒着他還沒有到走的時候，這樣走了會讓自己的尊嚴掉到地上再也拾不起來。
“九爺的話我沒有聽懂。”
“秦楓，九爺只想讓你明白，一個人在這世上行走，沒有哪一個人是純粹的爲自己活着的。他總會有牽掛，有牽掛就要有擔當。沒有擔當的自由就不是真自由！”
“九爺，你這樣說，我真的聽不懂。”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