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燁爲了追隨前太子殿下, 不顧父親和弟妹仍在,毅然飲下了毒酒。至於他性命到底如何,這是後話了。
卻說秦玦登基之後不久, 便有欽天監的人來奏, 說是帝王改換之後, 星象也有些變化, 可知西南方有異象, 大約是有異寶出世。帝王聽說了此事,便下了旨意,將其手下親信的數十人, 派到西南方去尋找異寶。
與此同時,他也在加派人手四處搜尋程六的蹤跡。尤其在丞相府附近佈置了許多人。如今秦玦身份已是帝王, 無法再如從前那般隨意潛入相府之中, 只得派人前去。幸而小六一直隱藏在九九的住所之中, 未曾輕易出去過,故而也還沒有泄露行蹤。
儘管這些都是亟待解決的問題, 但對於秦玦來說,這些都算不上是什麼大事。最重要的問題,還是在朝中。
蕭相把持朝政已經有十餘年了,朝中的官員半數以上都是他的門生故舊。秦玦剛剛登基,勢力還弱, 必須要好好拉攏丞相一黨才行。
因此, 秦玦又下了一道旨意。
召蕭丞相家中的兩個女兒入宮。
蕭丞相向帝王上奏, 只說是蕭如月無福, 如今正病着。帝王便特別恩准, 讓蕭家兩女待蕭如月病好之後,再一同入宮。
蕭丞相得知帝王旨意, 喜憂參半。
喜的是帝王既然示好,看來蕭家仍能長盛不衰。
憂的是如月病重,不知性命如何。
近日裡蕭丞相殫精竭慮,已經是疲憊不堪。偏偏又有蕭燁的小廝來報,說是大公子蕭燁不知到哪裡去了。
蕭丞相本來以爲蕭燁平常就行蹤不定,因此並不十分在意。然而數日之後,蕭燁仍是毫無蹤影。丞相有些急了,派了許多人去找,又在京中的衙門備了案。可是蕭燁卻好像是在空氣中蒸發了一樣,無影無蹤。
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再說蕭如月,無論是哥哥失蹤的消息,還是皇帝的聖旨,都沒能讓她從昏沉中清醒過來。也許這樣更好,如果她醒着,就不得不承受兄長失蹤帶來的痛苦了。
九九知道所有的這些事情。或者說,因爲有書作爲參考,其實她很早就知道了。
但是她沒想到居然……
這麼快。
在原著中,蕭燁因爲太子的死而服毒自盡,死在了家中。然而此時蕭燁卻失蹤了。
薛九九真心希望劇情的變化能讓蕭燁繼續活下去,然而她沒有時間去考慮蕭燁的蹤跡,她和小六準備要逃走了。
再不走,只怕她入了宮,就再也走不了了。
匆匆收拾了些金銀細軟,九九與小六一同等待着午夜的來臨。
然而他們等到的……卻不僅僅只有逃走的機會而已。
……
……
這天的半夜裡,丞相府有人闖入。
九九和小六記得所有這些劇情的發展和變化,可是卻遺漏了這一點:
秦玦登基之後,第一件事是殺死了秦環,第二件事,就是派人暗殺了蕭丞相。
誠然,秦玦可以拉攏蕭丞相,以此換取朝堂上的安寧。然而,更好的辦法永遠都是殺死蕭相,讓蕭相一黨羣龍無首,帝王再趁此機會拉攏,便可以讓蕭相一黨成爲帝王自己的勢力。
作爲一個腳踏着鮮血上位的帝王,秦玦永遠都知道用什麼樣的方式才能最大限度地達成他想要的效果。
他的手上已經沾了那麼多的血,不在乎再多沾一點了。
當府中的人多半已經睡熟,九九與小六將要悄悄離去時,他們發現了那些刺客。
九九目瞪口呆地看着相府中的人與刺客們相鬥。
血,血,那麼多的血。
九九並不是沒有見過殺人的場面,然而她確實未曾見過這樣的殺戮。
奔跑聲,呼號聲,利器撕碎皮膚聲。
丞相府中不乏武藝高強的人,然而秦玦派來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當九九回過神,意識到這是秦玦派人來暗殺蕭丞相的時候,她握住了小六的手:
“快!快去救我爹爹!”
小六應聲去了,而九九忽然發覺,這是她第一次管丞相叫爹爹。
九九本來是有父親的。她的父親在另外那個世界已經去世了。儘管蕭燁證實,蕭丞相確實是她這具身體的生父,長久以來,九九也並未將他當做是自己的父親。
或者說,當她瞭解到這個事實,在短暫的混亂之後,她強迫自己把這件事忘掉了。
蕭丞相併不是什麼好人,並不是什麼能讓女兒感到自豪的父親。
尤其是九九還是相府的家妓的時候,對那時候的她來說,丞相簡直是恐怖的代名詞。
可是這個時候,當她知道他要死了的時候。她又衷心地希望他不要死。
她第一次發自內心地感覺到,他是她的父親,他是此時唯一的可以讓她稱作父親的人。
這也許就是血脈的力量吧。
就在這個時候,九九聽見有刺客打了個唿哨。
刺客們聽見了,不再與相府的人纏鬥,紛紛撤離了。
九九意識到了什麼,她心裡一慌,連忙向丞相的書房跑去。
蕭丞相……她的父親果然在那裡。
他被人刺了一劍,已經刺中要害。他的血流了滿地。
他還沒有死,還有一口氣在。看見她,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向她露出一個微笑。
小六站在她身邊,輕輕拍拍她的背:
“對不起……我到這的時候,他已經是這樣了。”
九九哭了。
她撲過去,跪在父親的身邊,哭道:
“爹爹……”
聽見她這樣叫,蕭丞相的眼睛,亮了一下。
他想伸出手,去撫摩她的臉,可是他卻已經沒有了擡起手的力氣。
他艱難開口:
“對……不……起……”
九九哭得肝腸寸斷,她想說沒關係的沒什麼可道歉的我是你的女兒。可是蕭丞相已經沒有了氣息。
小六站在一旁,看着她。他的肩上還揹着準備要帶走的包裹。
“走吧。”他說。
九九哭着,與小六一起,離開了相府。
……
……
與此同時。
就在蕭丞相停止了呼吸的那一刻。
躺在病榻上的蕭如月,睜開了眼睛。
是因爲父親的死,冥冥中觸動了她,讓她醒來的嗎?還是因爲父親的幽魂在保佑着他那心愛的女兒呢?
這樣的事情,沒有人知道。
蕭如月醒時,身旁沒有一個人。
本來應該是有人看護她的,只是看護她的人被滿院子的刺客嚇到,不知道躲到哪裡去了。
蕭如月看看牀下,她病得太久,連鞋子都不知道哪裡去了。
昏睡了那麼久,蕭如月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她赤着腳,走出了屋子。
這麼長的時間裡,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她都不知道。
先帝駕崩了,秦玦登基了,前太子秦環死了,她的哥哥失蹤了。
甚至於今天,她的父親也去世了。
她赤着腳,一直走到父親的書房。她看見書房裡滿地都是血,她的父親倒在血泊之中,已經沒有了氣息。
如果是平常的蕭如月……我也不知道平常的蕭如月如果看到這樣的情景會作何反應。但是此時的蕭如月,她剛剛從昏迷中醒來,還弄不太清楚一切是真是幻。
大概只是幻覺吧,她這麼想着。
父親怎麼可能被人以這樣的方式殺死呢?
她不相信。
果然自己還沒有醒啊……她嘆息一聲。
她搖搖晃晃走到父親的屍體前面,跪了下去。她看見地上的血浸透了她的白色衣衫,很快地暈染。
她有點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伸出手,輕輕碰了碰沾血的衣衫。
指尖染紅了。
她伸出舌頭,輕輕舔了一下。
血液的腥鹹味在她的舌尖擴散。
她好像突然間就從迷迷糊糊的狀態中清醒了過來。她忽然意識到,這裡躺着的,就是她的父親。
她的父親已經死了……
父親已經死了……
父親死了……
死了……
此時她已經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了……
意識到這一點的蕭如月,跪在地上痛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