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那個笑吟吟的男人，是秦玦。
真真是陰魂不散。
他頭髮早就束好了，衣服也穿得整整齊齊，真不知道他之前在望江樓，爲什麼要把自己弄成那副模樣。
果然變態的想法正常人理解不了。
薛九九正在心裡吐槽，秦玦卻撫上了她的面頰，笑道：
“看慣了了十娘這麼穿，倒是從不曾見你這麼打扮。你這一扮上男裝，倒顯得更俏麗了。以後就這麼穿吧。”
薛九九搖頭：
“這衣服是蕭如月的。”
秦玦卻笑道：
“誰的衣服，又有什麼要緊？反正……你不是準備走了，再也不回來了？嗯？”
他面上笑意盈盈，然而他的手卻緊緊掐住了她的肩膀。
他的力氣很大，她痛極了，覺得肩上的骨頭都要被他捏碎了。她憤怒地瞪着他：
“我只不過是和他們走散了！”
“走散了？”他冷笑，擺明了不相信她的話，“我跟了你一路了，你低着頭，專撿小路走，分明是想逃，哪裡像是走散的樣子。”
薛九九的謊言被輕易戳穿，她只好低下頭，不去看秦玦。
只聽秦玦嘆了一聲，他伸出手臂，環住她的肩膀，把她攬在了懷裡：
“最近你變得不乖了，到底是爲什麼呢，我的小九兒？你來告訴我，我該拿你怎麼辦好？”
他雖然抱着她，可是卻並不能讓她感覺到暖意。他的聲音很冷淡，沒什麼感情。他讓她害怕極了，如果她不再有利用價值，他也許會殺死她的。
“我不會再逃跑了。”她說。
“哦？可是我要怎麼才能相信你呢？”
薛九九抿了抿脣，道：
“因爲你也要答應我的條件。”
秦玦鬆開了她，看向她的臉。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面色青白，抿着脣。他看出她在害怕。從上次見她的時候，他就覺出她有些不對勁了，她和從前一點也不一樣了。
從前的她是絕不會害怕他的。哪怕他拿出寶劍，架在她的脖子上，她也只會興奮地盯着他。就算他真的要殺掉她，她也不會感到害怕或是痛苦，只會沉浸在自己將被所愛的人殺死的興奮之中。從前的薛九九愛他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
從前，秦玦是有些厭煩她的。倒是更喜歡她的妹妹多些。否則也不會派她去丞相府，而把薛十娘留在身邊。不過看着她現在這一邊害怕、一邊又要和他談條件的樣子，秦玦覺得，現在的薛九九有趣多了。
秦玦並不想知道到底是什麼改變了薛九九。她到底叫什麼名字，到底是什麼性格，喜歡什麼討厭什麼，這些都和他秦玦一點關係都沒有。
只要她還在這裡，還能爲他所用，那麼一切都不是問題。他看着她點了點頭，同意她說出她的條件。
“我要你保證我的安全，無論是丞相府中的人還是丞相府外的人，沒有人能謀害了我。等到未來你的大業成功，要給我一筆錢，放我自由，並且保證在那之後也不殺我。除此以外，我在相府中遇到什麼困難，需要你幫助，你不能推脫。”
他笑了：
“小九兒，你可真讓我傷心。若我謀劃的大業得以成功，你難道就要逃得遠遠的，再也不見我？”
他摘下了她的帽子，女子短短的額發散落下來，他輕輕撫弄着她的頭髮，又道：
“你生得這樣美，又是丞相義女，我就是封你做九嬪之一，也是理所應當。到時候若能討得我喜歡，再生下個一兒半女，就能晉至妃位，若是皇后沒有合適的人選，你說不定還能當上皇后。這話我只對你一個人說過，這樣的機會可不是天天都有。你可要想清楚了。”
薛九九用力搖着頭：
“我不想當皇后，我只想一個人好好活着，殿下，求您放過了我。”
秦玦覺得有些惱怒。這麼多年來，從洛陽到都城，他遇到了無數的女子，其中不乏絕色佳人。無論是身份如何高貴，容貌如何美豔的女子，都無法抵禦他的魅力。
爲此，他從未向任何一人輕許過什麼諾言。他也不必許諾，如果他需要，那些女子自會願意替他赴湯蹈火。
其實朝中的每一個二品以上的大員，家中都會有這麼一個心屬於他的女子。
也許有人會認爲他這樣利用女人來獲取訊息非常過分，他卻並不在意。
幾個女人罷了，要成大事的人，怎麼能在意這些呢。他的父皇，當今的聖上，不就是利用了他的母親，除掉了最大的隱患嗎？
然而此時，當眼前這個女人忽視了他的魅力，冷着臉，只想逃離他的身邊時，他感到了強烈的不悅。 wωω●Tтkǎ n●CΟ
好一個不識擡舉的女人！
他這麼想着，而面前的薛九九卻非常忐忑不安，她擡頭看着他的反應。繼續說道：
“我這些要求，並不過分。只要你答應了，我就留在相府，再不想逃走的事。無論你要求我做什麼，我都照做。”
秦玦沉吟片刻，才道：
“我保證不殺你。只是若是別人想殺你，我也沒有辦法。之前我派去見你的那個程六，功夫很好。我派他保護你。你若有什麼事，也可以和他說。將來大事成了，我就放你走。這樣行麼？”
薛九九並不知道秦玦心裡都想了些什麼，她只是看出秦玦的臉色顯得不太好。她有點不安，便又說道：
“殿下既然答應了我，就請殿下寫個字據來，也好讓我傍身。”
秦玦皺了眉，道：
“這樣字據，如何寫得？寫出來，只怕容易泄露了秘事。我秦玦一言九鼎，決不會變卦就是。”
聽他這樣說了，薛九九也就只好作罷，打消了讓他寫字據的念頭。秦玦看她那悶悶不樂的樣子十分逗人，不覺又微笑起來，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柔聲道：
“你怕什麼，你這麼個可人兒，我又怎麼捨得殺你。不要胡思亂想，隨着我來，我送你回相府……如雲姑娘。”
他一向都叫她小九兒的，這一次，卻特意叫她如雲。薛九九知道，他是特意在提醒她，如今她已經是丞相的義女了，她是要爲他做事的。
他拉着她走出了巷口，巷口有馬車在等着他們。坐在前頭駕車的，還是薛十娘。
薛九九見了她，只覺得有些怕，縮縮身子，躲到了秦玦身後。薛十娘卻看都沒看她一眼，只是用幽怨的眼神看着秦玦，似乎在怨他。
她隨着秦玦上了車子，秦玦向着薛十娘道了一聲：
“去相府。”
車子緩緩前行，這車本來是爲秦玦一人準備，多了一個薛九九，裡面的空間就顯得逼仄。在這樣一個狹小封閉的空間裡和秦玦共處，薛九九隻覺得有些心慌意亂，連大氣都不敢喘。
秦玦倒是非常悠然自得，看着薛九九的不安，只是淡淡微笑。
從這裡到相府的路其實並不遠，薛九九卻覺得每一分每一秒都像一整天那麼漫長。因此，當聽見薛十娘在車外叫了一聲“殿下，我們到了”的時候，薛九九覺得如聞天籟，急忙就跳下了馬車。
薛九九才一下了車，就看見蕭家的兄妹兩個正在門口站着。
蕭家兄妹見了她，連忙快步走到她面前，蕭如月快人快語，道：
“謝天謝地，你總算是回來了。哥哥派了好些人出去找，這會兒大家正着急呢。都怪我，那時候想着心事，竟把你丟下了。這要是被壞人拐了去，可怎麼好？”
蕭如月不住責備着自己，薛九九見她那樣子，只覺得非常慚愧。道：
“不怪姐姐，是我自己不留心，走岔了路。”
此時，秦玦已從車上下來，蕭如月見了他，即合了口不再說話，她垂下眼簾，面上忽地紅了。
蕭燁卻好像並沒有注意到妹妹的異狀，只是拱手向秦玦致謝：
“原來是二皇子殿下把舍妹送回，真是多謝了。”
“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蕭公子不必掛心。”
兩人又客套了幾句，秦玦便又上了馬車，走了。
待秦玦的車走遠，影兒也不見，蕭燁方纔斂了容，向着薛九九問道：
“如雲，你是怎麼碰上了二皇子？”
“我自從迷了路，就在街上亂走，二皇子認出了我，就把我帶回來了。”
蕭燁點了點頭，囑咐道：
“從前我從未與二皇子見過，只聽說他性情極好，爲人溫文多禮。今日見了，才發覺其人與傳聞不符。這人城府極深，你要留意，不要與他多往來。”
蕭燁雖然在囑咐薛九九，眼睛卻看着蕭如月，薛九九點頭應了，蕭如月卻愣了一愣，轉身跑進去了。
蕭燁看着妹妹的背影，也不去追，只是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