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氏猛地擡眸,滿臉的驚訝和不可置信——雖她在這幾年,林遠兮不如往常那般溫言軟語地對待裡,就知道了林遠兮是一個涼薄之人。但,她怎麼也未料到,十多年的夫妻情份,在林遠兮眼裡竟然如此地低廉!
明明這件事情是他提出來的,而她只是一個最爲忠心的執行者,可,眼下,林遠兮卻是打算將她推出來擋罪!
是了,忠心的執行者……
短短時間裡,孫氏就立刻明白了當年多的是身份和地位雖不如文倩蓉,但也比她高許多的貴女願意嫁給林遠兮,可,林遠兮卻全部婉拒了她們,並且還請了林老夫人出面,派了官媒前來孫府提親,看中的不就是她將滿腹的愛戀都交給了他,所有的喜怒哀樂都因他而起。
定國公府已有了一個家世地位不一般的貴女文倩蓉,不能再有一個身份地位差不多的貴女兒媳了。若真如此,林遠兮的狼子野心就會被衆人窺知,也就不能再劍走偏峰,以科舉之路而成就清廉的官名,一路高升,直到最終將定國公府的爵位收到手裡。
一邊是家世出身低微等緣故,在定國公府里根本就擡不起頭,只能依附於林遠兮,討好林老夫人的孫氏,一邊是家世出身高貴,在定國公府裡可以橫着走,根本無需顧慮任何人的想法,在林老夫人極爲不公平的對待下可以直接拍桌子毫不委曲求全的文倩蓉,哪一種女子更容易得到林老夫人的好感,從而達成林遠兮的目的,已是一目瞭然!
哪怕孫氏再愚蠢,卻也和林遠兮做了十多年的夫妻,又如何猜測不出林遠兮這是打算徹底放棄她了?!而二房同子息稀少的長房不同,在林芷嫺下面還有着無數的庶弟庶妹,而若林遠兮將所有的罪過全部推到她身上,那麼,林芷嫺也就會受到很大的影響,更甚至……
孫氏再次被悲哀絕望的情緒籠罩住,那雙曾令林遠兮誇讚過的迷人漂亮的丹鳳眼也瞪到了最大,嘴脣已被牙齒咬出了血,可她卻全然顧不上了,只是恨恨地瞪着林遠兮,扯着嗓子尖聲吼道:“林遠兮,這十多年來,我昧着良心爲你做了那麼多事,如今你就打算棄我不顧,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嗎?你可不要忘記,當年我們曾發下同生共死的誓言,我若死了你也不能獨活於世……”
林遠兮臉上的嫌惡之色越發地濃郁起來,不僅如此,他的眼裡還流露出一分殺機,雖轉瞬即逝,卻依然被孫氏察覺到了。
下一刻,孫氏只覺得自己頭皮發麻,後背冷汗直冒,嘴脣蠕動了許多下,可喉嚨猶如被一團沾了水的厚重棉花堵住似的,根本就無法出發絲毫聲音來。
此刻,她才明白爲何之前院子裡的下人犯了錯,被林遠兮捉了個正着時,會流露出那般悲愴的神色。
只可惜,她明白得有些晚了……
將孫氏臉上流露出來的恍悟、悲傷、哀痛、驚詫等神色收在眼裡,林遠兮嘴角微勾,道:“孫氏,你可知,因爲你昨日的奪權行爲,令我今日被御史彈劾了?”
頓了頓,林遠兮又道:“這也就罷了,你可知,陛下已停了我的官職?!”
“家有惡婦,家門不幸啊!”林遠兮長嘆了口氣,冷聲道:“原本我是該給你一紙休書,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但嫺兒年歲尚小,還未議親,我不能毀了她……”
“既然母親已吩咐你禁足三個月,抄寫《女誡》《女則》等書,那麼,你就照做吧。這三個月裡,你就好生修身養性,明白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三個月後就到家廟裡爲我們定國公府吃齋唸佛吧!”
“不,林遠兮,你不能這樣對我!”孫氏急怒之下,終於吼出了這句話,只可惜,那林遠兮的身子連停頓都沒有停頓,最終迅速消失在孫氏視線內。
孫氏猶如一團爛泥般,軟軟地癱軟在地上……
與此同時,被幾個粗使婆子一種推攘着,跌跌撞撞回了自己院子的林芷嫺,惱怒地瞪着那些駐守在院子裡,因爲她突然遭受到粗使婆子這般對待而齊齊呆愣住的下人,厲聲喝斥道:“你們一個倆個都是死人嗎?竟然眼睜睜地看着這些不知哪來的婆子欺凌我,還不速速拿掃帚將她們轟出去!”
下人們驚訝地瞧着林芷嫺,怎麼也不敢相信眼前這個猶如鄉野粗鄙潑婦的女子,竟然是那個素來噙着一抹淺淺的柔和笑容,溫柔對待衆人的定國公府二小姐林芷嫺。
當然,這樣的想法,只在她們腦子裡打了一個轉就迅速消失了,那看向林芷嫺的眼眸裡也不經意地流露出一抹遲疑。
林芷嫺雙眼瞪到最大,狠狠地剜了眼遲疑不定的下人,大聲吼道:“宮嬤嬤,於嬤嬤,你們倆在做什麼?!難不成,我這個二房嫡女竟然使喚不動你們了?待我會就告訴母親,讓她知道你們平日裡都是多麼地無視並且欺凌我這個主子……”
一連串威脅的話,從林芷嫺的嘴裡吼了出來,只令得了消息,才從院外一路小跑着回來的於嬤嬤,以及正在房間裡吩咐下人做事,堪堪邁過門檻,正準備迎接林芷珊的宮嬤嬤不由得對望一眼,然後再齊齊偏頭移開目光,心裡卻迅速做好了決定。
而那些再次無辜被吼的下人更是迷茫了,只因她們瞧出了這些一路推攘着林芷珊回來的嬤嬤,正是梧香院裡的嬤嬤!
難道,二小姐犯事了?
不止在場所有下人的腦子裡突然浮現出這個念頭,就連匆忙從房間裡走出來的宮嬤嬤腦子裡也竄過這個念頭。
宮嬤嬤轉了轉眼珠,嘴角扯出一抹笑容,急走幾步,順手將放在衣袖裡的荷包送到了爲首的婆子手裡,道:“老姐姐,好久沒見到你了,上次還跟你說了挑個時間要一起去喝茶,只可惜最近我挺忙,一直沒有抽出時間,今日難得見到你,這些銀子就做爲我的賠禮吧,待會你們幾個老姐妹就一同出府喝點茶。若可以的話,再幫我帶一份吳錦記新出的桂花糕,我家小孫兒現在可喜歡吃這些桂花糕了……”
“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宇嬤嬤和宮嬤嬤倆人私下裡也有着一定的交情,故,宇嬤嬤笑了笑,順勢接過宮嬤嬤遞過來的荷包,悄悄地掂掂重量,然後嘴角就咧得大了幾分,眼裡也流露出幾分貪婪和喜悅,順勢和宮嬤嬤閒聊起來。
林芷嫺咬了咬脣,低垂的眼眸裡滿是陰霾,若非剛纔宮嬤嬤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此刻她哪會聽着這些下人婆子們一些無聊之至的話!更何況,到現在,這些粗使婆子都沒有放開她的胳膊,只令她連想奔回房間痛哭一場,然後開始思索下一步計劃都無法達成。
一盞茶時間過去,一柱香時間過去,直到半刻鐘時間過去後,正和宮嬤嬤聊得正歡快不已的寧嬤嬤拍了拍自己的額頭,一臉恍悟地大呼道:“唉呀,瞧老婆子這記性!都已到二小姐住的院子了,竟然還沒有將二小姐放開。唉,該打,該打!還望二小姐恕罪,老奴在這給你賠不是了。”
其它的幾個粗使婆子也有樣學樣,齊齊說着道歉的話語。只是,哪怕宮嬤嬤都聽出了隱藏在這些話語之下的譏諷和蔑視等情緒,更不用說那曾在皇宮裡侍候過貴人的於嬤嬤了!
林芷嫺牙齒一用力,緊抿的紅脣上面立刻被咬出了血絲,只不過,此刻的她根本就感覺不到這些痛楚了,只是恨恨地瞪着眼前這些看似謙卑恭敬的粗使婆子們。
“你們……”
“咳……”宮嬤嬤清咳一聲,急走幾步,順勢托住林芷嫺那因爲過於氣惱而微微搖晃的身子,小聲提醒道:“二小姐,此時不宜和寧嬤嬤再有爭執。”不論林芷嫺因何而被梧香院的粗使婆子押解回房,眼下都不該輕舉妄動……
只可惜,宮嬤嬤的想法是好的,但早就被怨恨憤怒等情緒衝暈了頭的林芷嫺又豈會像往常那般聽從?!更何況,林芷嫺早就忍夠了宮嬤嬤仗着是她奶嬤嬤的身份,對她的指手劃腳了!
“宮嬤嬤,你說什麼?!”
林芷嫺柳眉倒豎,面容扭曲得不成樣,看向宮嬤嬤的眼眸裡滿是森冷:“宮嬤嬤,若定國公府的下人欺凌我這個主子,又該如處罰?!”
“二小姐,這……”
“這什麼這?!”林芷嫺冷聲喝斥道:“身爲我院子裡的管事嬤嬤,連這麼簡單的問題都答不上,真是丟人現臉!”
不待宮嬤嬤回話,林芷嫺又指向立在牆角的一個下人,道:“你來回答。”
“二小姐,奴婢……奴婢……”這個下人同樣吞吞吐吐,滿臉的爲難和糾結,末了,乾脆就閉嘴不言了,只氣得林芷嫺再也忍不住地跳將起來,手指指了好幾個下人,要她們回答這個問題。
可惜,這些下人要麼就是閉嘴不言,要麼就是滿臉的尷尬,總之,待到林芷嫺將整個院子裡的下人全部問了個遍後,依然沒有哪個下人回答這個問題。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