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依雲眨眨眼睛,串串晶瑩的淚水滑落,看向林芷珊的目光裡有着濃濃的控訴和哀怨:“大姐,這定是不知哪些下人又在胡亂傳言了,雖然你名下那些江南莊子送來的布料顏色或太黯沉,或太花哨,並不適合我們幾姐妹穿,但,那也是你的一片心意,我們又豈會將你送來的布料隨手賞給下人啊!”
“哦?”林芷珊挑了挑眉:“看來,文瀾院的下人該好生敲打敲打才行了,竟然這般地陰奉陽違!”
頓了頓,林芷珊又道:“回頭就麻煩幾位妹妹吩咐一下,將之前我派人送去的那些不適合的布料找出來,我定當給幾位妹妹一個交待。”
“大姐,事情都過去了,我們也就不需要計較那麼多了。”林依雲怎麼也未想到,林芷珊竟然咬住這一點不放,心裡雖萬分焦急和懊惱,臉上卻依然一幅爲林芷珊着想的模樣:“大姐身旁侍候的都是老人了,哪能因爲這麼一件小事就將她們打殺發賣出府呢……”
林芷珊擺了擺手,阻止了林依雲未出口的話,一臉慎重地吩咐道:“田嬤嬤,待會回府後,你給我仔細查查,究竟是誰做出這等事!”
“是。”田嬤嬤微微彎腰,大聲地應道,眼角的餘光瞧到臉色劇變的林芷嫺、林依雲和林蕊燕三人時,不禁心裡冷笑:哼,嘴裡說着“姐妹情深”,實則都是一郡養不熟的白眼狼!虧得大小姐往日有什麼好東西都想着送給這幾位,可,如今瞧瞧,這幾位又是如何待大小姐的?
林依雲這個大小姐的一父同胞的庶妹也就罷了,畢竟,有蘇姨娘這層關係存在,再兼之最近發生的那些事情,也都讓田嬤嬤深切地明白林芷珊和林依雲兩人之間的矛盾早已深得無法化解。
而林芷嫺和林蕊燕這兩人平時沒少到林芷珊房裡打秋風,往常林芷珊並不在意這些,也就罷了,如今竟然還這般明目張膽地行誣陷一事,難不成還真以爲林芷珊猶如往常那般天真得聽不懂她們的話外之意?
接收到林依雲眼神示意的林芷嫺抿了抿脣,笑道:“大姐,文老夫人佈置了很多功課給你,想必你每日都很忙碌,又何必爲這麼一件小事操勞呢。”
林蕊燕也跟着附和道:“是呀,大姐,現在你知道這件事情了,往後讓田嬤嬤多多注意一下即可,無需特意去查探此事,以免耽誤到大姐做功課的時間。”
“二妹、三妹、四妹,你們無需再勸說於我了。”林芷珊淡淡地瞥了幾人一眼,道:“也許,在你們眼裡,這確實是一件小事,但,在我的眼裡,卻是一件頂天的大事。若繼續縱容下去,難免有一日不會出現那種奴大欺主的情況。”
“祖母,你說,我說的對嗎?”
林老夫人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水,臉上的神色在那嫋嫋的煙霧中看不太真切:“珊兒說的是,雲兒、嫺兒、燕兒,往後你們三人也需謹記自己的身份,萬萬不能讓奴才爬到自己頭上來。”
“是,祖母。”林芷嫺、林依雲和林蕊燕三人齊齊應承道,臉上的神色變幻不停,看向林芷珊的眼眸裡也流露出濃濃的疑慮不解。
就在林芷珊思索該如何繼續將剛纔那被幾人轉移開的話題又重新拉回來時,只見林蕊燕眨了眨眼睛,滿臉好奇和疑惑地問道:“大姐,外面又在傳定國公府的什麼流言?我們每日待在家裡,一個月都出不了一次門,對外界的情況當然也就不如經常出府遊玩的大姐熟悉,大姐若得了什麼新鮮的消息也不能藏着掖着,應當立刻告訴我們纔對啊!”
林依雲低垂的眼眸裡掠過一抹陰冷,放在身側的雙手不知何時已緊握成拳,心裡懊惱不已。
林芷珊驚訝地看着林蕊燕,目光在那一直垂眸不語的林依雲身上打了一個轉,腦子裡浮現出一個荒謬的念頭,嘴裡卻笑道:“好吧,既然四妹很感興趣,我也就說來給大家聽聽吧!”
不待林蕊燕回話,林芷珊就快言快語地說道:“聽說武候王世子打算派人到定國公府提親。”
“什麼?!”
剎那間,房間裡的人,包括林老夫人在內,均瞪圓了眼,滿臉的不可思議。
林芷珊眨眨眼睛,一臉驚訝地問道:“如今外面都在傳這個消息,我還以爲是真的,所以祖母今日纔會特意派林管家到相府找我,只爲了幾日後武候王妃抵達定國公府議親一事做準備呢!”
不得不說,即使林老夫人有點老糊塗了,但多年的經驗和閱歷還在那兒,故只是失神愣怔了一小會兒,很快就清醒了,眉頭微蹙:“珊兒,外面都在傳這個消息?”
林芷珊不答反問道:“祖母,難不成之前幾位妹妹打算購置新布料裁剪衣裙,並不是爲了武候王妃到定國公府議親一事準備的?”
林老夫人的眉頭皺得更緊了,看向林芷珊的目光裡也流露出一抹淡淡的不悅,再次重複問道:“珊兒,我只是想知道,外面是否都在傳這個消息!”
“是的,祖母。”林芷珊心裡譏諷,臉上卻依然一幅迷茫不解的模樣,繼續道:“今日回府前,外婆特意叮囑我和祖母覈實一下武候王妃抵達定國公府的日子,以便她能及時備下禮物送到府裡來。”
林芷嫺和林蕊燕兩人正沉浸於自己的思緒裡,故並沒有去深思林芷珊說出來的話,唯有林老夫人卻是敏銳地察覺到了幾分,於是,那看向林芷珊的目光就更加不悅了,甚至還難得地浮現出一抹怒氣。
雖然這絲怒氣只持續了很短的時間就消失了,但依然被一直以眼角餘光悄悄留意着林老夫人的林芷珊瞧在了眼裡。
她暗自搖了搖頭,林老夫人確實糊塗了,她都提醒到這種程度了,林老夫人卻還沒有明白她的話意。
只可惜,不知林依雲是否察覺到了她的想法,竟然一直低垂着頭,長長的睫毛遮擋住靈活的眼眸,再兼之臉上一直維持着那幅哀怨悽婉的模樣,故林芷珊根本無法從窺知到她的情緒。
罷了,罷了,左右今日林老夫人喚她回府也沒有什麼好事,不若趁此機會攪和一下!
想到這兒,林芷珊嘴角微勾,道:“前段時間,三妹赴完長公主府裡舉辦的宴會,回府時不小心遇到了強盜,差點失了清白,卻意外巧遇武候王世子,遂在其城外的莊子裡借住了一晚。”
“在我得知這件事情的時候,外面就傳出了武候王府要安排人上門議親的消息。”說到這兒時,林芷珊臉上也流露出一抹疑惑:“可,這都過去了快半個月了,流言都傳遍了盛京內外,可祖母和幾位妹妹卻未得到任何消息,這也未免太不可思議了吧?!”
說到這兒時,林芷珊特意停頓了下,看着垂眸不語的林依雲,問道:“三妹,聽說你每日都會和武候王世子私下裡書信往來,想必這件事情的真相究竟爲何,那武候王世子定也告知你一二了吧?”
林依雲猛地擡起頭,那如紙般慘白的面容,哀悽的神色,紅腫的雙眼,不停蠕動卻沒有說出任何話語的嘴脣,以及那微微顫抖的身子,都表明了她內心有多麼地悲痛和哀怨。
“三妹,你這又是怎麼了?”林芷珊挑了挑眉,眼珠子轉動間,臉上流露出濃濃的怒氣,右手握成拳,重重地擊打在桌面上,只將陷於自己情緒裡的林老夫人、林芷嫺和林蕊燕三人都給驚嚇到了,更不用說直面林芷珊那突然從身上冒出來的劇大怒氣的林依雲了,那慘白的面容上更是流露出淡淡的驚懼,雖轉瞬即逝,卻依然被林芷珊瞧了個一清二楚。
林芷珊嘴角微勾,冷聲道:“好一個武候王府,竟敢如此瞧不起我定國公府!明明已毀了三妹的清白,卻一直未主動上門尋求一個解決的法子。難不成那武候王府貴爲皇親,就該凌駕於我武候王府之上?難不成那武候王世子的身份猶如天上的太陽般高貴,而三妹的身份就猶如地上的泥般卑賤?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憑什麼那武候王世子毀了三妹的清白就可以拍拍衣服不認賬?這是置我定國公府於何地,置大梁律法於何地?”
不待林依雲出聲,林芷珊又看向林老夫人,道:“祖母,哪怕那武候王世子有着再尊貴不過的地位,但我定國公府也不是好欺負的。事情已過去了快半個月,如今盛京大街小巷都傳揚着各類的流言,卻沒有任何人上門尋求解決之道,這是要活生生地逼死三妹啊……”
林依雲重重地掐了自己的手心一下,剋制住自己心裡突然滋生出來的巨大恐懼,深吸一口氣,壓下胸口那些不停翻騰的情緒,“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磕頭道:“大姐,我求求你,別再說了好嗎?嗚嗚嗚,事情根本就不是這樣的,你錯怪我了,也錯怪武候王世子了,更錯怪武候王妃了……”
之前,林芷珊就不受林依雲的大跪之禮,如今這種情況,她又如何會安心地坐在那兒?遂在林依雲顫薇薇地站起身準備下跪的時候,林芷珊就迅速起身避讓到了一旁。
於是,瞧到那又空無一人的座椅時,林依雲那本就泛紅的眼眶變得更紅了,身上的怒氣也有瞬間的外泄。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