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謝一航的表情糾結,明顯的,他已經被追來的鬼吼鬼叫糊弄住了。站着對望了片刻,我們兩個誰都沒有動作。見一招不成,身後的“人”又變了樣兒。
“哥!哥!”喊話的被換成了謝一帆,她聲音委屈的哭訴,“哥!你快點回來啊!你不要和這個女騙子一起!我們快點救媽媽!媽媽她要死了啊!要死了啊!”
女聲的尾音尖利挑高,在黑漆漆的小區花園裡不斷的迴盪。天上似乎下起了濛濛細雨,我提醒着謝一航說:“別理他們!我們必須馬上去十字路口把替身燒了,不然……”
我的話沒等說完,背後的苦求聲便轉化成了咒罵。從聲音上聽,咒罵的人有時候是謝爸爸,有時候是謝媽媽,有時候是謝一帆。謝一航看着我,他突然擡手給了自己一個耳光。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他說:“白惠,我們走。”
“好。”
我深吸了口氣,撒着穀子繼續往大門口去。可擡頭一瞧,原本近在眼前的小區大門卻不見了。
“門呢!”經過了一晚上的刺激,謝一航已經處於精神崩潰的邊緣,“有沒有人!保安!擦!大門哪裡去了!”
沒有了大門,沒有了保安,臨近午夜,小區裡只有我和謝一航兩個人在。保安亭不見了,大門不見了,電動道閘不見了,連外面的車道都不見了。藉着路燈的光亮勉強能看清,原本應該是門的位置,現在變成了沒有缺口的鐵柵欄。
“爲什麼會這樣!爲什麼會這樣!”謝一航衝到前去,他單手大力的拉着柵欄,“這裡應該是門的!應該是門的!我們家在這個小區裡生活了五六年!這裡就應該是大門的位置!爲什麼!爲什麼!門哪裡去了!”
我站在謝一航身後看着,隨着他大力的扯動,無數黑漆漆的野鬼從柵欄上掉了下來。謝一航看不見,可我卻看的清楚。看着那些野鬼翻滾着掉下,我是頭皮發麻……大門是被野鬼們擋住了,我們出不去了。
低頭看了眼時間,還有不到半個小時就要十二點了。再這樣耽誤下去,謝一帆肯定救不出來。我快步走上前,從謝一航的紅布里抽出菜刀。在中指上劃了個大些的傷口,我淋着血在地上畫十字。
“你在幹嘛?”準備翻牆出去的謝一航滿臉驚訝,他不解的問,“白惠……用不用我的血?我的手指也可以割的。”
我搖搖頭,勸阻謝一航說:“你不用試着翻牆了,這道牆並不存在,你是翻不出去的。”
“怎麼可能?”謝一航用手摸了摸欄杆,“這裡有磚頭,我可以踩着出去。我出去後託着你,你可以踩着我的手掌……時間還來得及,我們要不要試試?”
我畫好了十字,從兜裡拿出黃紙紙錢。在血畫的十字路口的四個方向墊上黃紙,我解釋給謝一航聽:“這道牆,後面的鬼哭聲,還有之前我們在醫院碰到的鬼打牆,全都是幻象,也就是根本不存在的。”
“你能眼睛看到,你能用手觸摸到,這都是幻覺而已。”我點着一張紙錢丟在空中,說,“幻覺欺騙了你的身體,所以你覺得這些都是真實的。”
我把紅布從謝一航手裡接過來,示意他可以回頭了。可謝一航還是在看着身後的柵欄牆,他不信邪的上去踢了一腳……無數的冤魂野鬼掉下,冷的我打了個哆嗦。我不滿的皺眉,呵斥謝一航:“你不要再胡鬧了!這是鬼牆!你把它踢到了,我們都要完蛋了!還傻站着幹嘛?還不快點來幫忙?”
鬼牆不會被謝一航這個凡人踢倒,我說的這些話當然是騙他的。謝一航幫着我扯開紅布,他還在盯着身後的柵欄牆看。不知道是不是感應到了什麼,謝一航動作明顯的打了個寒顫。我沒有理會他難看的臉色,告訴他:“先把紅布攤開疊在我畫的十字上,然後你再把紅布捲起來。將紅布捲成一卷立在中間的位置,你就可以點火了。”
“在這兒?”謝一航四下張望了一圈,他猶豫着問,“這裡是小區啊!點火會容易引起火災吧?我們在這裡點火,會不會被抓?而且你不是說了嗎?我們不是要去十字路口燒嗎?”
是的,本來是應該在十字路口將替身燒掉的。人有人路鬼有鬼途,可在某些特別的時刻,人路和鬼途卻是交叉重疊的。爲什麼清明節在十字路口燒東西,就是這麼個道理。天黑之後的某些特定時刻,十字路口是可以連接冥界的。
不過現在的情況有些變化,我們出不去小區,只能想些變通的辦法。我用中指血畫出一個格局,算是虛擬了一個十字路口。要是能在這裡把替身燒掉,作用和去十字路口是一樣的。
雖然我認識謝一航還不到一天的時間,但在我的印象中他還是挺能分清楚輕重緩急的。現在謝一航的話說完,倒是讓我有幾分哭笑不得:“我都不怕被抓,你怕什麼?再說了,你妹妹的性命和被抓比起來,你覺得那個重要些?”
謝一航不再多話,他按照我的吩咐做。夜雨有變大的趨勢,謝一航很是擔憂:“我拿西裝擋着點吧?不然紅布是不是點不着?”
“沒關係。”我抓了把五穀撒在紅布周邊,“點火吧!”
謝一航擡頭看了眼天空,此時雨點已經變的有些細密。謝一航將信將疑的打着火,他彎腰去點地上的紅布……呼的一下子,點着的紅布火光沖天。
“該來的來,該去的去。”我點着紙錢揚在天上,爲了打發那些攔路的野鬼,“大門就要關了,你們該哪兒去哪兒吧!”
隨着我的話,不遠處的鬼牆漸漸的崩塌。野鬼們紛紛爭搶着天上的紙錢,一個跟一個的消失不見。謝一航站在我對面看着火光發呆,他陰暗分明的臉上看不出表情……就在火苗馬上要熄滅的時候,一個河南口音很重的保安呼喝道:“你們兩個幹嘛呢!小區裡不準燒紙你們不知道?”
看到不遠處的小區大門和車道,我總算是鬆了口氣。
這一晚上可真夠嗆,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