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仁善寺安逸的環境讓我少了戒備,也可能是在心裡我並不曾對謝一航戒備過。在聽到謝一航的聲音時,我像是回到了自己家裡。跟往常那樣,謝一航帶着禮物來看我……習慣又自然的,我應了他的話。
在我回完話後,臥室裡的丁娃衝了出來。跑的太着急,他險些被門口的椅子絆倒。丁娃的眼睛本來就很大,他這麼一瞪,眼睛看起來更大了。黑乎乎的小手啪嗒啪嗒拍着流理臺面,他說:“白惠!你幹嘛呀!你怎麼這麼蠢?你被鬼騙啦!昨天的快遞,還有今天叫門的人……你怎麼能把口令給他!”
水龍頭沒有關,自來水嘩嘩的往下流。洗了一半的碟子碗筷放在水池裡,流下的水柱跟着改變了走向迸濺起微弱的水花。我和丁娃屏氣凝神的聽着,跟昨天不同,外面並沒有傳來砸門的聲音。我不安的將水龍頭關掉,輕聲問他:“我剛纔的話,算是給了口令嗎?那樣就算了,是嗎?”
丁娃看着我,他很慎重的點點頭。
這下子我徹底慌了。
我慌不是因爲我害怕,而是因爲我心裡十分的愧疚。如果因爲我的疏忽害死了丁娃,我真是萬死難辭其咎。鬼煞要找的人是我,秀英想要做成傀儡的人也是我。這本就是我的麻煩,我實在是不應該將丁娃牽連進來。
雖然丁娃好像什麼都知道跟個小大人似的,可他畢竟還是個孩子。出現瞭如此的意外,他也徹底的慌了神。以前是仗着仁善寺裡有銅牆鐵壁,他有一種得意的有恃無恐。現在保障忽然不存在了,丁娃是又緊張又害怕。
水珠滴滴答答的從水龍頭裡跳出來,水珠碎裂的聲音變的異常清晰。丁娃不停的擦着自己的光頭,他的小臉嚇的煞白。我從刀架裡抽出一把水果刀,算是勉強給自己增加勇氣……外面的大門吱扭一聲響,被打開了。
大門被打開,走廊裡的聲音也跟着變大。樓上樓下的鄰居家完全沒受影響,有的在看電視,有的在訓狗,有的夫妻在鬥嘴,有的人在練琴,這些全都隱約可以聽見了。丁娃學着我的樣子去拿刀,我們兩個是滿臉戒備。一片祥和的生活氛圍中,目前的處境是顯得那麼的格格不入。
忽然一陣陰風吹過,我後背上的汗毛倒立。門被打開了,有什麼東西跟着進來了。
我們兩個慢慢從廚房出去,玄關處的大門大敞四開。走廊裡的感應燈暗着,外面黑洞洞的完全看不清楚狀況。不知道是不是風太大的原因,案臺上的香火已經滅了。即便“寺廟”裡的燈都開着,佛像還是看起來怪怪的。像是被什麼東西蒙住了一般,原本金燦燦的佛身都有些發污感。
“誰?”丁娃眉頭皺的緊,他很勇敢的舉着刀對準門口,“誰在那兒?“
又是一陣陰風吹過,門外面卻沒有人回答。
丁娃轉身去點案臺上的香火,他一邊走一邊盯着門口的位置看。香燭彷彿是受潮了,不管丁娃怎麼火柴的火焰有多大,它都點不着。我猶豫着想要上前去把門關上,丁娃叫住我說:“不能關門的!你要是把門關上,我們就被關在屋裡了。”
“白惠?”
聽到廚房有人叫我的名字,我和丁娃不約而同的回頭看去。西裝革履的謝一航在我們的注視下走了過來,他表情困惑不解的問:“你們兩個拿着刀做什麼?不怕把自己扎傷嗎?來,把刀給我吧!”
“你……”我使勁揉揉眼睛,“你怎麼在這兒?”
我來仁善寺的事兒,謝一航根本不可能知道。而且以謝一航目前的身體狀態考慮,他應該是還在醫院。再說,以謝一航的教養,他是不會在沒見到主人的前提下私自穿鞋進屋的……可有一點讓我想不通的是,眼前的人分明就是謝一航!
不是幻象,不是鬼魂,實打實的,是活人謝一航。他有影子,有呼吸,有心跳。而且最最關鍵的一點,他沒有鬼上身。
見我和丁娃滿臉戒備,謝一航在離我們兩個三步遠的地方停下。舉起雙手示意自己並沒惡意,他笑着解釋說:“聽說你從警察出來了,我一直在找你。白惠,我想見見你,所以就不請自來了。對不起,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
我再次使勁的揉揉眼確認……這確實是謝一航。
但是,怎麼可能呢?
仁善寺的格局都是相互貫通的,從廚房能到僧寮,從僧寮能到佛堂。所有的居室像是圍成了一個圈,全都繞着玄關和佛像排布。可以說站在佛像前,其他屋子裡的情況差不多都能看見。我和丁娃剛從廚房出來就直奔了門口佛像處,我們根本沒有看到謝一航進屋,也沒見到他去廚房。
除非謝一航是從天而降的,否則他不可能出現在這兒。
不可能出現卻又出現了……我敢確定,他不是人。
感官認知出了問題,這直接導致我的判斷自相矛盾。站在原地搖擺不定,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該相信什麼。
熟悉的冷感襲來,陰風吹的我渾身上下瑟瑟發抖。我不斷的想要去感應眼前人的思想意識,結果卻是一無所獲。丁娃用胳膊撞了撞我,他小聲的問:“白惠,這是你男朋友嗎?”
丁娃的話讓我既窘迫又無奈,我站在原地沒有吭聲。謝一航笑着彎腰去跟丁娃對視,他說:“呵呵,小朋友。你幾歲了啊?”
“呸!”
對準謝一航的臉吐了口吐沫,丁娃抓了一把香爐灰就往謝一航臉上撒。被香爐灰眯了眼,謝一航跌跌撞撞的要往前倒!看他似乎是想伸手抓丁娃,我趕緊擋在了丁娃的身前!在謝一航的手掌碰到我之前,我舉起水果刀刺進了他的心臟!
水果刀的刀刃很鋒利,很容易的就刺穿了謝一航的皮膚。幾秒鐘後,立馬有大量的鮮血從傷口處涌了出來。謝一航膝蓋一軟,噗通跪在了地上。痛苦的悶哼一聲,他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血液從謝一航的身體流出蔓延,我站在一旁連拖鞋都被浸透了。感覺出血液的溫度,我不敢置信的蹲下去查看……摸了摸溫熱的血液,我的手指不斷髮抖。擡頭看看丁娃,我乾巴巴的說:“我,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