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淮的筆記本還保留着郵件編輯的頁面。
我很想看清楚這份兒發給沈太的郵件內容,可是剛纔一直閉着眼睛在裝睡,這時候猛然睜開就面對白花花的電腦屏幕,我好長時間都適應不了這種刺眼的光線。
我只覺得眼前一片模糊,一片刺痛,費了好大勁兒都看不清楚郵件中的文字內容,只看得見郵件下面附有一張小女孩兒的照片。
那照片我上次見過。
上次在沈慕淮的別墅裡,我用他的電腦曝光程楠和何庭生的視頻之前,在他的電腦桌面上看到過這小女孩兒的照片。
七八歲的模樣,肌膚黝黑粗糙,頭髮亂蓬蓬如枯草,一雙眼睛倒是水汪汪的顯得十分清秀靈動。
我對那照片中的女孩兒有些印象,這時候再次看見這照片,幾乎是一瞬間就將她認出來了!
這大眼睛女娃娃,就是十多年前轟動一時的關愛山村失學兒童的公益廣告中的女主角。
那廣告曾經在每天晚上新聞聯播前後滾動播出了好長一段時間。
因爲我和那大眼睛女孩兒年齡相仿,每次看見電視畫面中出現這個小女孩兒,我都會忍不住多看幾眼,也正因爲如此,纔會在第一次看見這女孩兒照片的時候,就覺得有些似曾相識的眼熟。
只是……,沈慕淮爲什麼要將這樣一張照片發給沈太呢?
我心裡疑惑重重,揉了揉眼睛,正想要再湊近些,以便能看清楚郵件裡面的文字內容。
可就在這時候,洗手間那邊傳來響動,沈慕淮往這邊過來了。
這裡是病房,本來就不算寬敞,沈慕淮只需要轉過一個不長的過廳,就能看見這邊的情況了。
我不想讓他發現我在偷看,急忙便縮回了我的小看護牀,閉上眼睛,假裝自己睡得很香甜。
沈慕淮身體虛弱,幾乎是一步一停,慢慢往這邊走。
其實我好想過去攙扶他一下,可是又不想被他發現我還醒着,更不想讓他懷疑我偷看了他的郵件,所以我只能硬起心腸忍着,繼續裝睡。
他慢慢過來,替我把掉了一半在地上的被子撿起來,然後輕輕撫了撫我臉上的傷疤,這才又慢慢慢慢的回到了他的牀上。
他把郵件檢查了一遍,發現沒有遺漏和不妥的地方,這纔將郵件發送了出去。
然後,他關掉牀頭燈,睡下了。
第二天,一切如常。
上午輸液的時候他一直在補瞌睡。
他已經安排好了一切,所以睡得特別踏實,連護士小姐過來換藥他都沒怎麼醒過來。
下午的時候,我陪他在醫院下面的花園散步,李來翠兒又來找我了。
這一次,她穿着黑色的旗袍,襯得臉上白瘮瘮的一絲血色也沒有,才只不過一天的時間,她整個人就憔悴得脫了形。
我讓沈慕淮在花壇旁的長椅上坐下休息,然後帶着李來翠兒到了噴泉附近。
我開門見山的說道:“你找我什麼事兒?”
李來翠兒往沈慕淮的方向看了一眼,語帶譏誚的說道:“這麼快就有新歡了?只可惜,你剛剛傍上他這條金大腿,他就一無所有了,除了樣貌強點兒,他沒有一樣比得上我家楠兒!”
我還在可憐她白髮人送黑髮人,她卻直接譏嘲挖苦上我了!
沒辦法,我只得往她心口上紮了一刀:“他除了樣貌,,還有一樣,是程楠永遠也比不上的!”
“哪一樣?”
“他永遠都不會像程楠那樣和男人談戀愛!”我冷笑道:“你說說,這一點,是不是比程楠強太多了?”
她被我嗆得臉色更是難看了幾分:“樑夏,程楠都死了,你還不肯放過他?”
我做出一臉無辜的樣子:“難道不是你先挑起的話題嗎?不然的話,以程楠那樣的貨色,永遠都沒資格和沈慕淮比!”
李來翠兒被我氣得不輕,撫拍着心口順了一會兒氣,才懨懨然妥協道:“我今天來,不是來和你吵架的,也不是來和你置氣的!程楠用性命換來我們兩個人的和解,我希望以後我們能和和氣氣的相處,不要一見面就這樣鬥來鬥去!”
我無所謂的笑道:“一切就都看你對我的態度了!你是什麼樣子,我就回報給你什麼樣子!”
這一次在德國短短十來天時間,我與李來翠兒之間刀來劍往的過了幾招。
我見識了她的心狠手辣,她應該也看得出我樑夏不是那麼好惹的!
要想以後太平和氣的相處,她先得改變她的態度才行!
不然的話,就算僅僅是這口頭上的上風,我也不願意讓她給佔了。
我看了李來翠兒一眼,再次問道:“說吧,你找我什麼事兒?”
李來翠兒從手拿包裡面取出一張做工精妙,上面燙着銀白色和淡金色交繪而成的天堂鳥圖樣的帖子遞給我:“我想請你參加程楠的葬禮!”
我遲疑了一下,還是伸手將那帖子接了過來:“葬禮?聖馬丁教堂?怎麼?你不帶他的骨灰回國嗎?”
李來翠兒說:“不了!他是天主的孩子,就讓他重新回到天主的懷抱吧!”
我心裡暗暗癟嘴,天主的孩子?
我怎麼記得程楠沒有這樣的宗教信仰呀?
算了,他現在人都已經不在了,我再反駁這些也沒有意義。
天主的孩子就天主的孩子吧,反正他都已經化成灰了,我還有什麼可計較的?
我合上手中帖子,道:“好!明天上午十點,我準時到!”
李來翠兒對我輕輕頷首,頗有些感觸的說:“樑夏,你能來送送我的楠兒,他肯定就走得沒有遺憾了!”
我苦笑:“他最希望在葬禮上看到的人,應該不是我,而是何庭生吧!”
我只是隨口說說,沒想到李來翠兒居然接話道:“何庭生也要來!這時候應該已經上飛機了!”
我怔了一下:“何庭生要來參加程楠的葬禮?”
李來翠兒點頭說:“嗯!那孩子也是個重情重義的,不知道從哪裡得知我家楠兒墜樓身亡的消息,昨晚就給我打了電話,硬要來,說是不想辜負他和程楠之間的一段情意!”
我聽到這裡,差點沒一口老血噴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