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正回到家時，已經是夜間十二點。
老林端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手裡還端着一杯熱氣騰騰的普洱。
“這麼晚還喝茶？”蕭正坐在老林身邊，奇道。“今晚不睡了？”
林畫音放下茶杯，白皙的臉頰上瞧不出喜悅。道：“你有事瞞着我？”
蕭正微微一怔，疑惑道：“爲什麼這麼問？”
林畫音神色如常，紅脣卻微微勾起一抹古怪的弧度：“她回來了。還打算去燕大讀書。”
“這是好事兒啊。”蕭正笑了笑，說道。“你希望我丈母孃到處閒逛啊？”
“閒逛。證明還有事沒了結。現在停下來了。就證明該知道的事兒都知道了，該做的事兒都做了。”林畫音微微擡眸，直勾勾盯着蕭正。“你說呢？”
蕭正苦笑一聲，輕輕握住老林頗爲冰冷的手心：“你想知道什麼？”
“她在做什麼。”林畫音言簡意賅的問道。
有許多事兒，林畫音只需要坐在家裡，就能瞭然於胸。還有些事兒，哪怕她主動去詢問，也沒人肯告訴她。
帝王家知曉無數外人難以瞭解的秘辛。可簡單到關於百姓疾苦的小事兒，卻沒人肯告訴帝王家。
聽起來很駭然聽聞，卻是事實。
有些事，的確有人不希望林畫音知道。
蕭正沉默了一會，輕輕搖頭道：“我不知道。”頓了頓。他繼續說道。“很多事，我也是靠猜。”
“我相信你。”林畫音少見的鼓勵了蕭正一句。“你很聰明。很少猜錯。”
蕭正聞言卻是白了林畫音一眼：“虛僞。”
當下，他牽着老林的手上樓。洗完澡，雙雙躺在了柔軟的大牀上。
“你是豪門出身。葉公館是你想去就去，想走就走的地方。很多老一輩的事兒，你應該也清楚一些。”蕭正組織了一下語言，反問道。“趙家。你聽過嗎？”
“趙長峰？”林畫音說道。
“就是他。”蕭正點點頭。
“他不是死了嗎？”林畫音問道。
“他死了。但他的後人還活着。”蕭正微笑道。“無數鐵證證明，龍生龍，鳳生鳳。”
“他的後人回來報仇？”林畫音微微眯起眸子。
“仇那麼大，換誰都想報。”蕭正緩緩說道。“何況趙家後人還有報仇的能力呢？”
“冬藏。秋收。”林畫音抿脣問道。“都是趙家後人？”
“你真聰明。”蕭正發自肺腑的感嘆。
得到蕭正的首肯，林畫音挨着蕭正的腰肢微微僵硬起來：“他也是？”
他？
自然是林老妖，她的父親。
蕭正完全能夠理解林畫音的心情。如果矛盾和問題只出在蕭正身上，至少在很大程度上，都有迴旋的餘地。但如果出在根源上，出在趙家身上。那就沒有迴旋餘地了！
所以，這也是蕭正一直以來的擔憂。
趙長峰有幾個後人？
林老妖和趙長峰又是什麼關係？
林老妖是秋收冬藏的師傅，按級別，也是春生夏長的師叔。那麼他們的師傅呢？又是誰？
蕭正輕嘆一聲，緩緩說道：“從目前的線索來看，他應該和趙家後人有很深的淵源。但究竟是不是趙家人，我不知道。”
林畫音沉默起來。
這一沉默，竟長達一刻鐘。
蕭正輕輕握住林畫音的手心，柔聲道：“很多事，都不是我們能控制的。”
“我知道他爲什麼那麼討厭你了。”林畫音突然出聲說道。
“嗯？”蕭正微微一愣。有些迷惑。
“他的目標，是葉家，顏家，還有白家。”林畫音目光平靜的說道。
“老爺子說過，趙長峰的死，三大家族脫不了關係。”蕭正輕聲說道。算是配合林畫音的猜測。
“而我。是葉家血脈。”林畫音聲線沉穩道。“一旦你成爲我的丈夫，就一定會和他站在對立面。”
蕭正聞言，蹙眉道：“你的意思是——”
“他不想和你爲敵。”林畫音解釋道。
“因爲他怕我死了，你會傷心難過？”蕭正心頭一震。
念及林老妖這些年的種種行爲，包括與自己的幾次交談。他對自己的厭惡，的確來得毫無道理。甚至提出，只要自己肯離開林畫音，就協助自己成爲華夏首富。
林老妖爲什麼這麼幹？
就是要他離開林畫音，不希望他和林老妖爲敵。
因爲林老妖會掃清這條道路上的所有障礙！
當年，他擊垮了如日中天的葉鳳凰。
現如今，他不想爲了蕭正，而再度傷透女兒的心。
這些都是蕭正的推測，但搭配林畫音的猜測，一切看上去都是那麼的合情合理。或許也是唯一能解釋林老妖所有決斷以及身份的理由。
蕭正搖搖頭，緊了緊林畫音的手心：“這些只是我們的猜測，是否真是這樣，誰也說不明白。”
林畫音沉默着。一言不發。
蕭正也不知說些什麼來活躍氣氛。而事實上，此刻的氣氛實在不適合活躍。也沒有去舒緩的必要。
若林老妖真是趙家人，那這場仗所包含的恩怨情仇，任誰也解不開。是死結。
“這次她來看我。心情好了很多。”林畫音突然出聲道。
“丈母孃？”蕭正微微一愣。
“嗯。”林畫音淡淡點頭。
“我丈母孃的心情不是一直不錯嗎？”蕭正迷惑的問道。
“這次回來，是真的釋然了。”林畫音平靜道。“二十年參禪也悟不了的東西。這段時間的行走，卻全部參透了。你說，爲什麼？”
“因爲她知道了該知道，想知道的東西？”蕭正問道。
“她很驕傲，一直如此。當年遁入空門，也是爲情所困。”林畫音緩緩說道。“只有參透這個情字，她才能真正得到解脫。”
“或許，她已經知道當年的變故是因爲什麼。雖然結果同樣艱難，卻可以正大光明地接受了。”林畫音說道。
蕭正聽懂了林畫音的話語。
這些年來，葉鳳凰之所以參不透。是無法理解林朝天的決定。猜不透他的心思。
現在，當過往前塵一一在她面前鋪開。她讀懂了所有人的所有決定。
至少，她沒有真的輸給誰。這就是葉鳳凰的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