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從很久很久以前,蕭正就懷疑過林老妖本身就是一個無比可怕的武道強者。而這一點伴隨着時間的推移,愈發得到了肯定。
但他究竟有多強,蕭正無法推算。可他勉強算是見識過趙寅的恐怖。那是連秋收都沒有招架餘地的強大。
“不用這樣看着我。”蕭正略微輕鬆地聳了聳肩。“難不成,你要在家裡打我?”
說罷,他還很挑釁地努嘴,示意葉玉華在廚房收拾。
林老妖掐滅了香菸,緩緩端起茶杯,抿脣道:“或許有一天,你會忍不住打我。”
蕭正聞言,眉頭卻是微微鎖起:“我一點兒也不希望這一天的到來。”
有什麼理由,值得蕭正去毆打自己的老丈人?
那一定是不可饒恕的事件。
而從目前的局面來看,林老妖真有可能幹那種事兒。所以——蕭正也實在有些擔心。
“他一定會到來。”林老妖微微擡眸,掃了蕭正一眼。
蕭正終於還是離開了林家,沒有等葉玉華,而是一個人走了。
林老妖這番話充滿暗示,也讓蕭正陷入了矛盾與糾結。
這一仗不可避免嗎?
要想阻止林老妖施展報復計劃,唯一的可能,就是將其擊殺嗎?
這不是蕭正願意去做的,又或者,他未必有這個能力!
蕭正突然覺得,自己在事業上的不斷開闊,說到底,竟然只是與自己老丈人的一場漫長較量。
而最終——他們或許會通過武力去解決。
可是,林老妖非但是林畫音的父親,自己的老丈人,更加是蕭安的外公,林小築的父親。
這樣一個身份複雜,而又無比強大的男人。蕭正實在不想兵刃相見。
……
葉玉華走出廚房時,林老妖正在客廳煮茶。見她走來,林老妖倒好香茗,微笑道:“來嚐嚐,這是今年的新茶。”
葉玉華沒有拒絕,緩緩坐在了林老妖的正對面:“爲什麼要刺激他?”
林老妖把茶水送到葉玉華跟前,漫不經心道:“這個年輕人哪兒都好,就是太樂觀了。”
“都像你一樣陰暗,活的有什麼意義?”葉玉華很不留情面地反問道。
林老妖依舊十分從容:“話雖如此,但陰暗一些的人,往往活的比較長。”
“老一輩的恩怨,不要轉嫁到晚輩身上。”葉玉華抿了一口茶。淡然說道。“他們也不該承擔。”
“從他出現到今天,我一直在給他機會。”林老妖擡起頭來,眼神十分沉穩道。“我給了他無數次機會,但他並沒有珍惜。”
“那就再多給一次。”葉玉華緩緩說道。“你是他的岳父。應該多一些包容。”
“正因爲我是他的岳父,我才無法包容。”林老妖放下茶杯,臉色平靜道。“葉子,你瞭解他,我也瞭解。所以,這個話題我們沒有繼續的必要。”
葉玉華沒有再繼續,正如林老妖所言,所有人都瞭解蕭正。
他不會對這件事坐視不理。
他一定會衝在最前面,去承受最大的狂風暴雨。
所以葉玉華喜歡他,心疼他。
所以林老妖喜歡他,也憎惡他。
蕭正的種種行爲,會毀了他視爲珍寶的大女兒的幸福。還有他外孫的家庭。
“這一仗,你沒得選,我也沒得選。”葉鳳凰直勾勾地盯着林老妖。“我這次來,只想請你答應我一件事。”
“好。”林老妖沒有問,只是點頭。
“不想知道是什麼要求?”葉玉華問道。
“你的要求,我都答應。”林老妖微微一笑。
“虛僞。”葉玉華也笑了。“我剛剛纔讓你給他機會,你拒絕了。”
“我不想騙你。”林老妖說罷,忽而又改口了。“除了曾經。”
曾經,他騙過葉鳳凰。
用生命中最寶貴的東西欺騙葉鳳凰。
但現在,將來,他不會再騙葉鳳凰。絕不。
“茶很好。”葉鳳凰喝光了杯中的茶水。
“我再幫你倒一杯。”林老妖提起茶壺。
“不必了。”葉鳳凰放下茶杯,搖頭說道。“你家裡太冷清了。我不喜歡。”
這一次,林老妖的臉上終於顯露出動容之色。
是啊。
他的家裡,太冷清了。
老婆走了。女兒走了。
他最珍視的兩個女人,全都離開了。
不僅是葉玉華如此認爲,林老妖也一樣。
這個家,太冷清了。
葉玉華走了。林老妖親自送她到門口。
“這幾年,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葉玉華微微轉身,看了林老妖一眼。
“嗯?”
“如果你姓趙,就是林朝天。那會如何?”葉玉華彷彿是在詢問林老妖,又彷彿是在喃喃自語。
林朝天聞言,沒有回答。
他的嘴角微微有些蠕動,但最終,他用沉默迴應了葉玉華。
如果他是林朝天,如果他不姓趙。他永不會欺騙眼前這個女人。他會用一生去守護妻子、女兒。
他會是這世上最優秀的丈夫、父親、女婿,以及男人。
但這世界上,從來沒有如果。
他爲復仇而來。
也必將爲復仇而終。
這纔是林老妖唯一的宿命。
“你老了。”葉玉華目光平靜地凝視着林老妖。
兩鬢有了些許白髮。眼角的皺紋漸漸顯得深刻。雖然依舊魅力十足,可一個男人,一個逼近六十歲的男人。再有魅力,終究是老了。
一個孤寡老人,又能有多少值得自吹自擂的資本呢?
蕭正曾因林老妖那一個寂寞的背影而動容。此刻的葉玉華,同樣注視着林老妖孤身走回家門的背影。
這二十多年,她在山上青燈古佛。寂寞着,卻心無旁騖,十分充實。
這二十多年,他呢?
他的內心世界,該是如何?
“我不怪你。但你錯了。”
“大錯特錯。”
“我絕不會原諒你,就像你絕不會放棄。”
“林朝天,我們是敵人。”
“如果一定要我選,我要你死。”
林朝天耳力驚人。
他聽完了葉玉華的所有話。一字不漏。
但他沒有停下腳步,他緩緩前行,終於回到了那個專屬於他的家。
這段路區區數十步,卻耗盡了他所有力氣。
坐在沙發上,他遍體大汗,目如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