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正端起咖啡抿了一口,隨即又好整以暇的點了一支菸,聲線低沉道:“我也不知道爲什麼貴局要請我過來談話。但我是合法公民,不管貴局的理由是否合理,我肯定還是會配合的。”
略一停頓,蕭正意味深長地說道:“至於張局對你們一把手的安排是否滿意——說實話,我肯定是不滿意的。”
他先表態會配合工作,但他的心裡,肯定也是不滿意的。這番話說的滴水不漏。既有自己的表態,也是在暗示張局長,他有什麼話要說,儘管可以向自己說。大家同坐一條船嘛。
當然,二人是否真的做一條船,還有待考究。起碼得看張局長能說些什麼有價值的東西出來。
張局長聽出蕭正的潛臺詞,笑了笑,也是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緩緩說道:“說起來也簡單,局長之所以把蕭老闆請過來,無非是調查關於炸彈一案。反過來說,這炸彈是誰搞的,背後又有什麼陰謀,大家心知肚明。又怎麼可能怪罪到蕭老闆頭上?”
蕭正微微一笑,沒有接茬。依舊在等待張局長的下文。
“說到底,局長也是受人所託,想要用這件事將蕭老闆一軍——”
說到此處,蕭正臉上露出頗爲明朗的笑容。四下打量道:“這裡沒有監控?”
言下之意很明顯。你這張局長膽子不小啊。連這麼敏感的話題也敢公然告訴自己,而且是在你們局子裡。就不怕一把手不放過你?
張局長聞言,立刻表態道:“蕭老闆有所不知,我在這裡是沒什麼升遷的機會了!”
這番話是在——投誠!
是了。
這絕對算的上投誠。而且是拿極爲敏感的話題告訴蕭正,他張局長鐵了心要和他坐一條船。至於船是否會翻,就看各家掌舵人了。
可作爲國安局副局長,不管他手裡有沒有實權。那都是副部級的大佬。哪怕是在廳級高幹遍地都是四九城。也絕對稱得上一言九鼎的大人物。
而蕭正呢?
即便算上那龍組少將的光環,單論政治前途,肯定是比正部級副職卑微得多。張局長又何苦找到自己頭上來呢?
俞飛初識蕭正時,能量太低,僅僅是一個處級幹部。而且並不受重視。蕭正有能量也有人脈幫他安排升遷之路。可到了張局長這份上,蕭正還真沒什麼能量幫他運營。
吐出一口濃煙,蕭正十分認真的望向張局長:“局長,我怕辜負您的厚望啊。”
張局長聞言,立刻表態道:“蕭老闆言重了。我只是找一盞明燈而已。請你千萬不要有什麼壓力。”
這番話的言外之意就比較明朗了。
蕭正本身,的確無法爲張局長帶來太大的幫助。可蕭正背後的那些政治資源,卻是張局長十分覬覦的。
俞飛的官運亨通,早就被不少有心人注意到了。
他俞飛雖然有才幹有能力,可比他有才幹的不在少數。憑什麼唯獨他能坐火箭竄上去。別人就不行?
人們察覺到了蕭正背後的大人物。
這個人不是金部長,俞飛的頂頭上司。而是蕭正。一個擁有龐大政治資源的真正猛人。
金部長的確位高權重,可他的副國級已經到頭了。而且距離金字塔頂端還有不止一步距離。但再看看蕭正背後的人。單單是一個胡家,就足夠張局長動心了。
更何況——還有楊老那一幫開國功臣。
誠然,蕭正或許和楊老沒有太直接的聯繫。但外界也很清楚,楊老在某些特殊的時期,是肯定會站出來支持蕭正的。
這就是底蘊。就是人們想擁有卻不得的能量。
蕭正有,所以註定有人往他身上撲過來。
一個能從尉遲家手裡掠過政治資源的猛人,且還能越混越好。這其中的奧妙又有誰能揣摩不出來?
張局長之所以親自作陪,其實就是想趁機和蕭正攀關係,甚至主動在頭上貼一個比較明確的標籤。
賭博?
他就是在賭博。
當政治前途徹底無望之後,還有強烈進步之心的張局長把全部身家押在蕭正身上。希望可以搏一個美好明天。
蕭正掐滅香菸,又將手中的咖啡放下。直勾勾地盯着張局長說道:“那以你之見,我這次麻煩大嗎?”
“不小。”張局長也很直截了當地說道。“至少以我所知道的信息,這次有人要把你拉下水。甚至想把你丟進監獄。”
蕭正一聽,不由微微眯起眸子。暗忖道:“看來尉遲家還是對當初的事兒念念不忘。自己虎口拔牙,他們必須讓自己全部吐出來才滿意啊。”
頓了頓,蕭正點燃第二根菸:“那你覺得我能脫身嗎?”
“當然。”張局長微笑道。“若是連這點麻煩蕭老闆都解決不了。你恐怕也難以走到今天吧?”
這是張局長對蕭正的信任。他也很清楚,這次的麻煩雖然棘手,卻也充滿了漏洞。蕭正有許多理由去解釋這件事。不管上面信不信,但一定有人信。
胡家會信。
金部長會信。
各部門都有大佬相信,尉遲家哪怕再搞一言堂,也不可能犯衆怒吧?
說到底,都是一個面子問題。不能把蕭正按死了,那就必然要放手。鬧大了,對誰都不好。
蕭正抽了一口煙,緩緩說道:“我從一開始就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我過來,一是配合貴局行動。二來嘛。也是想看看這事兒到最後究竟會往哪個方面發展。”
略一停頓,他繼續說道:“哦,對了。我對國安局久仰了。這次就當過來拜碼頭。認識一下各位領導。”
他說的話頗有幾分痞氣。卻十分對張局長胃口。這個年過五十,保養的卻十分得當的中年人微微一笑,還算斯文的臉龐上掠過一抹欣賞:“蕭老闆有這樣的心態,那我就不用多說了。你放心,在必要的時候,我一定會站出來支持蕭老闆。”
“那就有勞了。”蕭正主動站起身來,與之握手。
後者反應也很快,沒讓蕭正等哪怕一秒鐘。
咔嚓。
就在這時,房門忽然被人推開。
一個年約五十五歲的男人走進來。他臉色陰沉,在瞧見房間內的這一幕之後,那雙狹長的眸子裡不由自主地閃過一道冷意。
而張局長,卻彷彿沒有看見,十分隨意的鬆手。轉身說道:“局長,您和蕭老闆慢聊,我先出去了。”
連一個像樣的招呼都沒打。可見二人的關係早已經水火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