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剛纔那個小插曲,蕭正也沒好意思在美好的校園內瞎嘚瑟。他分明瞧見幾個眼神不善的男同學朝他瞄來。也不知道會不會打他悶棍。
繞過幾棟教學樓,蕭正找到了丈母孃上課的教室。是一堂政治課。
臺上的講師照本宣科,講的無功無過。臺下的學生要麼插科打諢,要麼低聲竊語。唯有那個坐在最後一排的大齡學生專心致志。彷彿天塌下來,也不會影響她聽課的心情。
環境往往改變的是一羣定力不夠,也沒有大智慧的泯然衆生。真正的風華絕代,是可以在某種程度上改變環境的。比如年少輕狂時的葉鳳凰。比如眼如今的葉玉華。阿正哥的丈母孃。
課堂繼續,蕭正則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靜默等待下課鈴聲響起。
蕭正讀書時屬於尖子生,貨真價實的高材生。所以學生時期尤其是痛苦的高中時期,對阿正哥而言沒有任何負擔。也不會再夢中再度體驗這可怕的夢魘。
坐在教室的他琢磨着開場白,偶爾溜進耳朵的兩句講師臺詞,竟也能在蕭正心中泛起漣漪。
十分鐘過後,蕭正竟專注地聽起課來。
這講師的講課內容由點及面,深入淺出。卻又不時從宏觀角度分析國情,即便是以蕭正目前的境界,稍輕慢些,就有可能錯過這一堂神級講課。難怪連丈母孃也有興趣聽。
半個鐘頭後,學生們期盼已久的下課鈴聲終於響起。那些術業有專攻,對政治課毫無興趣,甚至連帶着對政府官員也沒有好感的學生在乎的是專業學分。對於這種選修課,實在提不起太高的興趣。
殊不知,學術研究只能定義學生收入的項目。真正能決定高度的,往往是這類開發格局的課堂。
當然,這也需要極優秀的講師領路,才能達到翻倍效果。否則也只能聽個滿腦袋的漿糊。
講師宣佈下課之後,學生們魚貫而出。葉玉華做完最後的筆記,卻是輕輕向蕭正點頭示意,然後朝講臺走去。反觀那名講師,也並不急於離開。而是與葉玉華聊了近二十分鐘,這才緩步離開。
“丈母孃,您這課選的真有水平啊。”蕭正由衷感嘆道。“燕大也的確臥虎藏龍。連一個講師的境界都能這麼高。”
“華教授是燕大不世出的理論專家。在經濟和政治方面,有着很高的修養。”葉玉華溫和笑道。“能聽他講一堂課,是我的榮幸。”
看看,這纔是大人物的涵養啊。哪有半點居高臨下的做作?由內到外的低姿態纔是走向成功的基礎。
葉玉華在校讀研,所以也就住在學校。和學生們一起吃食堂,住宿舍樓。唯一不尋常的待遇,就是她獨自一人霸佔了一間房。沒和比老林還小了一圈的學生一起住。
一路上,不少詫異的眼神望向這對奇怪的男女。更像學生的蕭正手裡一本書也沒有。反倒是更像教授的葉玉華捧着一堆分明不是老師拿的課本。搭配的違和極了。
蕭正主動找了話題,關心道:“丈母孃,校園生活還習慣嗎?”
“很好。”葉玉華含笑說道。“比山上的清苦日子好多了。”
蕭正微微一笑,道:“等閒下來了,我也來回爐重造。”
葉玉華輕笑道:“讓你住個三五天還行,呆久了,怕你無聊。”
蕭正訕笑道:“這倒真是個問題。”
一路來到宿舍樓。葉玉華幫蕭正倒了一杯水,笑道:“這裡也沒什麼好招待的,阿正你可別挑禮。”
蕭正雙手接過茶杯,苦笑道:“原來我在您心中這麼不懂事啊。”
葉玉華輕輕白了蕭正一眼:“學會頂嘴了。”
蕭正微微一笑,心情放鬆極了。
可一想到馬上就要提及葉公的事兒,他的心又沉了下來。抿脣道:“丈母孃,我今兒過來是奉旨請您過去改善一下伙食。”
頓了頓,蕭正又補充了一句:“老林工作忙,所以由我做代表。”
葉玉華寵溺的望向蕭正,柔聲道:“你這個傻孩子。”
卻是沒有多說什麼。
蕭正喝了幾口溫水,沉凝了片刻,忽然開口說道:“丈母孃,有個事兒想跟您說一下。”
“嗯?”葉玉華將昨天穿過的衣服泡在溫水裡,灑下沐浴露,準備清洗一下。“什麼事兒?”
說罷,她用那雙絲毫沒被清苦生活打磨出褶皺的雙手揉了揉盆子裡的衣物。
蕭正深吸一口冷氣。直說道:“葉公生病了。”
在丈母孃面前,他所有的小聰明都沒有任何意義。與其旁敲側擊,倒不如言簡意賅的直說。
葉玉華洗衣服的雙手沒有停下,那溫婉慈祥的臉龐上卻掠過一抹僵色。停頓了片刻,頭也不擡的問道:“什麼病?”
“沒打聽出來。”蕭正輕輕搖頭,柔聲說道。“但大舅說,大概就是近兩年的事兒。”
“嗯。”葉玉華輕輕點頭,手裡的動作也沒有絲毫放緩。十分平靜的洗衣服。
“畫音還不知道吧?”葉玉華微微擡眸,輕聲問道。
蕭正滿嘴苦澀道:“準備瞞一段時間。”
“嗯。”葉玉華輕聲道。“這孩子從小就和老爺子親近。這次病了,最傷的大概也是她。”
蕭正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老林最傷,丈母孃你呢?
這大概就是母愛吧?
縱使自身也承受着難以想象的折磨。卻無時不刻考慮着孩子的情緒。
“阿正,你也別太難過。”葉玉華柔聲道。“老爺子年紀也大了。時候也差不多了。”
蕭正雙眼有些乾澀。
這番話,葉玉華是說給他聽的。
是因爲把他當成自己的孩子,才能忍着傷痛,去寬慰他。
“我知道。”蕭正垂下了頭。
“阿正,幫丈母孃去買一瓶柔順劑吧。這衣服洗得有點變形了。”葉玉華柔聲說道。
“好的。”蕭正艱難站起身來,緩緩退了出去。
他知道,丈母孃需要一個人呆呆。
他也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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