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畫音笑了。
笑容有些複雜，有些不忍。
她不捨得蕭正和那些牛鬼蛇神廝殺。但她同樣明白，今時今日的蕭正，已經沒有退路。
他一退，就有無數人會得寸進尺，落井下石。
“不像你。”蕭正抿了一口咖啡，玩弄着林畫音柔軟的手指。
老林會鞭策他，但從不用如此強硬的逼迫蕭正表態。
“一點也不像。”蕭正補充道。
“沒人比我瞭解他。”林畫音緩緩說道。“那些年，他像過街老鼠，人人喊打。所有人都要把他置於死地。所有人都想踩他一腳。”
“你知道他爲什麼很少笑嗎？”林畫音問道。
“爲什麼？”蕭正好奇道。
“因爲全世界都是他的敵人。”林畫音平靜道。“當你與整個世界爲敵時。你也不會去笑。不想去笑。”
蕭正點點頭：“我能想到他經歷了什麼。”
現在林老妖對待自己的態度。豈非正是當年葉公對他的態度？
至少蕭正還有葉玉華等一衆大佬的關懷。可當年的他呢？
妻離子散，一無所有。
他唯一可以信任的，就是他自己。他那一雙手。
這片江山，是他一拳一腳打出來的。璀璨，卻充滿血淚史。
“我和所有女人一樣。是自私的。”林畫音一字一頓道。“沒人可以把你從我身邊搶走。也沒人可以把我從你身邊——奪走！”
蕭正點點頭，眼神變得堅定。
燕京大動盪。波及全國。
參與，會有輸贏。
不參與，註定成不了弄潮兒。
一旦被時代所拋棄，蕭正將再無資格立足四九城。也沒有任何資本與林老妖交手。
連背靠顏家的商瑤，也必須打這場硬戰。何況是他？
第一個吃螃蟹的可能被毒死，也可能一夜暴富。蕭正若止步不前，必被時代大流拋棄。連蟹殼都吃不着。
陸大山鎩羽而歸。所以他只能是明珠傳奇。白無瑕避難龜縮白城。也註定成不了弄潮兒。林朝天一騎絕塵，蟬聯華夏富豪榜榜首近十年。商經天硬着頭皮立足四九城。常年佔據前三。
富甲一方是爲梟雄。紮根政治文化中心的四九城，纔有稱王底氣。商經天的宿敵是林老妖。也只能是林老妖。
這同樣也是商經天的驕傲。
白無瑕？莽夫一個！
陸大山？弱不禁風！
在家中喝了兩杯咖啡。林畫音親自爲蕭正挑選了一套嶄新的西裝。末了還不厭其煩的親手爲蕭正整理頭髮。
“怎麼樣？”蕭正回頭瞅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林畫音。
“很好。”林畫音點頭。像全天下所有賢惠妻子那樣，破天荒的讚美。“就這一身出去，驚豔全場。”
蕭正撇嘴道：“虛僞。”
遂又笑着搖頭：“我看你啊，是想偷懶退休，才把我強行頂上去。”
林畫音也不反駁。
“老葉去不去？”蕭正隨口問道。
“去。”林畫音點頭。
“他都去。我怎麼能掉隊？”蕭正笑了笑。抱怨道。“你剛剛和我苦口婆心說了那麼多，沒什麼意義啊。”
商瑤那番話，就已經讓蕭正動搖。
老林再加一把火，蕭正已無路可退。
這幾年，蕭正一直在進行心理建設。逐漸擁有了強者之心。只是真要踏出這最後一關，他多少還有些打怵。
不是他不夠勇猛，而是違背了他的生活姿態。
陸大山纔是他的追求。林老妖不是。商經天不是。白無瑕——也不是。
即便他們是如此的強大。但在蕭正看來，這些強者的性格都有所缺失。不如陸大山飽滿。而在蕭正看來，陸大山也是四人中過得最滋潤的。
當一個人的追求和眼前的道路相左時，哪怕心智再強大，也會有所遲疑。
老林一句‘我累了’。打消了他所有負面的念頭。
媳婦兒累了。
當老公的，能不上嗎？
月薪三千的工薪階層也不會有任何遲疑。何況阿正哥？
“你真的不去？”來到門口，蕭正問了第三遍。
“不去。”林畫音搖頭。
每一次蕭正有難。她總會第一個衝上去。每一次蕭正有出風頭的機會，她總會默默在家等候。
這就是老林。
“等我凱旋歸來。”蕭正咧嘴一笑，露出八顆牙齒。
……
註定羣英薈萃的商界晚宴，於今晚八點準時開席。政壇有大會，商界也有。這是沒那麼嚴肅，沒那麼莊重。但含金量之高，史無前例。
葉公是從這場商界晚宴中走出來的。
林朝天也是從這場商界晚宴中一飛沖天。
建國近七十年，華夏商界出了兩代領導人。葉公，林老妖。第三代會是誰？還需要多久？
這場商界晚宴之後的三五年，或許便會初見端倪。而那時候，年逾六十的林老妖，也會慢慢走下神壇。被第三代王者掩蓋光芒。
至少葉公和林老妖的歷史軌跡，是這麼進行的。
商瑤、白無雙、蕭正，甚至是不顯山露水的令狐竹，以及神秘之極的冬藏。都有這個可能。又或者，在未來的五到十年內，突然殺出一匹黑馬。一騎絕塵。
晚宴在一處私人會所舉辦。名不見經傳的會所。但蕭正聽商瑤打聽。不少政界大佬在這裡開過小會。背後有極爲強大的政治背景。
蕭正聽出了味兒。
這場晚宴——除了廣受商界關注，同樣被政界盯上了。
現在是市場經濟。政府對經濟的操控力，已遠不如當年的計劃經濟。所以這些各行各業的執牛耳，都會成爲政府密切交流的目標。而這場晚宴的大趨勢，同樣會成爲政府關注的焦點。
如果失控，甚至有可能被強行干預。
當然。這只是一個假設。很難真實發生。
能與會的，哪個不是各領域的執牛耳？怎麼可能把事態擴張到需要政府強行干預？
那他們這些年也算是白混了。
葉公與當年的政府高官關係密切。林朝天的政府背景，同樣異於常人。第三代——也註定會走上官商這條路。
誰會打破規則，讓政府不滿？
規則內進行較量，實屬常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