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在這兒？”孔文問, 可他心裡想的卻是，真好，你也在這兒！呂桐朝他展顏一笑, 一邊摸摸黎小優的頭, 一邊說：“爲什麼我不能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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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再理孔文, 拿起畫筆, 對黎小優說：“你看這裡, 用'掃、擦'的筆法會更好一些。”她邊說邊示範，那棵大樹立刻鮮活了幾分。
黎小優點點頭，把筆接過來, 照着呂楠的方法又畫了兩筆，卻怎麼都沒有呂楠畫的自然。孔文才意識到, 哦, 黎小優和呂楠還是有差距的！
呂楠伸出手, 握着黎小優的手在紙上輕輕擦着，輕聲說：“你不要用力, 感受我手上的力度，慢慢來。一、二……明白嗎？”
她放開手，看黎小優自己又畫了幾筆，雖然不像呂桐畫得那樣熟練神似，但是也有幾分味道了。呂桐直起身, 又一個孩子喊：“呂老師, 能來一下嗎？”呂桐就又走過去, 和教黎小優一樣, 細緻耐心的示範、講解。
孔文等她再次直起腰, 想要插嘴說話，又一個孩子呼喚呂桐。孔文只得把自己的話憋了回去, 沒辦法，你總不能跟孩子搶吧？呂桐一個一個的輔導着，差不多要過了快四十多分鐘，纔有了短暫的空隙。孔文找到機會，問道：“出去聊聊？”
畫室的氛圍太好，孔文也不忍心在這裡聊天打擾他們的心境。呂桐掃視了一圈孩子們的畫面，輕聲對孔文說：“等會兒吧，再有半個多小時，他們就都畫完了，好嗎？”她聲音輕輕的，磁性的感覺不濃烈，倒是有一種軟軟糯糯的味道。
孔文點點頭，說道：“我在外面等你。”孔文也沒心情去讀書室了，他站在走廊，沒關畫室的門，他靠着走廊的窗臺，看着室內忙碌的呂桐，白裙飄飄，燦然若仙。
孔文從未像今天這樣，覺得等待也是如此美好的一件事。過了一會兒，孩子們陸陸續續的都畫完了，這裡的孩子很乖巧，陸陸續續的跑出去洗工具，出門都和他友好的打招呼：“孔老師……”
孔文點頭，含笑挨個打過招呼。他向裡面看去，呂桐還沒出來，她取出了一部單反相機，挨個拍照。孔文走進去，經過裸/身/寫/真那件事，孔文其實是有點怕單反相機的。他站在呂桐身後，問道：“你拍這些畫幹什麼？”
呂桐的相機“咔嚓咔嚓”，她把相機拿到跟前，撥到預覽放大看看，又轉向第二張畫，一邊對焦一邊說：“我在我掛畫的畫廊接了一批商業行畫，發給這些孩子畫。他們這個尺寸每張能賣到一百到二百元吧。我拍下來，讓畫廊掛在網上，如果需要再讓他們把實物郵寄過去。
雖然這樣不像直接掛在店裡買的上價，但是省陳列費。而且他們現在這個水平掛到店裡，賣的價格也不會高太多，三十五十的沒什麼意思。”
孔文聽她淡淡的訴說，眼前是忙碌的身影，手裡“咔嚓咔嚓”響個不停。孔文會心微笑，輕聲說：“你真有愛心，孩子們能賺這樣的錢比等着愛心人士施捨會更開心！”
黎小優已經刷完工具回來了。他把工具放好，擦乾小手，小心翼翼的從口袋裡拽出二十元錢，遞給呂桐：““呂老師，阿姨說二百元錢已經到賬了，這是給你的佣金。”
呂桐放下相機，隨手接過來，遞給孔文：“我身上沒帶包，你先替我拿着。”孔文傻愣愣的接過來，張口結舌：“你收佣金？！”
呂桐又拍下一張：“當然，這活兒很多人搶着乾的，不給我佣金我憑什麼要介紹給他們？”孔文就想把自己舌頭咬下來，什麼愛心啊，善良啊，相由心生啊，那些美好的詞全都見鬼去吧，這個人妖哪有那麼多節操？
這時候又一個小孩跑過來，他比黎小優小兩歲的樣子，孔文沒見過他。他走到呂桐面前問道：“呂老師，我這周有進步了吧？能把我的畫掛網上了嗎？”呂桐看了一眼，說道：“有進步，但是還不行。再努力一週，下週如果再有進步，可能就行了。”
那孩子看看孔文，又看看呂桐欲言又止。呂桐看了孔文一眼，說：“你出去等我一下唄？”孔文也看出來那孩子似乎有話要悄悄說，答應一聲出了門。
黎小優也出來了，看見孔文打個招呼：“孔老師。”孔文摸摸他的頭：“作業做完了嗎？”他認真點點頭：“嗯，做完了。”孔文又問他：“有沒有不懂的問題？”黎小優搖搖頭：“沒有。”孔文接着問：“我沒來的時候你看什麼新書了嗎？”
黎小優睜着清澈大眼睛認真的說：“看了。呂老師借給我一本《水彩風景速成》，我快看完了。”孔文眨了眨眼睛：“借給你？她不是送給你的？”黎小優認真的說：“她說免費借給我二十天，那書她還有用，要是預期不還，每天就要花一塊錢租。”
“什麼？！”孔文頭上的青筋暴啊暴，這呂桐，錢都賺到孩子身上了，她差那麼兩個錢啊？！黎小優神秘的一笑，對孔文說：“孔老師，你低頭，我悄悄跟你說。”
孔文就彎下腰，把耳朵湊在黎小優的小嘴上，黎小優的聲音小小的：“我偷偷的把那本書上好看的圖都臨摹下來啦，還把重點記了筆記！這樣就算呂老師把書要回去，我也不怕啦！我翻我的筆記就行！”
孔文就覺得腦袋中靈光一閃，他直起身，看黎小優得意的笑臉，那是小孩子身上特有的狡猾。黎小優笑呵呵的對孔文說：“孔老師，我不跟你多說了，我快點回去讀書，趕快把剩下的抄完。”
孔文點點頭：“去吧。”
“他進步很快。”孔文回頭，身後是掛着單反相機的呂桐。她看着黎小優蹦蹦跳跳的身影，平淡的說。孔文問道：“你爲什麼……”呂楠一笑，打斷他：“我完事了，你要沒什麼事？一起走啊？我沒開車，你送我行嗎？”
孔文就有點結巴：“啊，行，不過，我……”呂楠挑眉問他：“你也沒開車？也沒事兒，我們一起坐公車，還有個伴兒。”月亮村位置比較偏遠，除非預約，一般出租車不跑這邊。孔文結結巴巴：“我倒是開車了……”但這車實在是……而且他開的也不好。
呂桐就率先朝門口走去：“那走吧。”孔文跟在後面，呂桐已經站在院子裡，轉身問他：“哪個是你的車？”孔文指了指，臉紅了：“那個麪包……”這些天拍戲，雖然是小劇組，但看範瀟陽開的車，聽着劇組裡那些女孩子嘰嘰喳喳的議論，孔文也知道了關於服裝、車、身份、形象的關係。
就算是夏天天那樣的三無小導演也開着一輛十幾萬的車。沒辦法，有時候就是要靠“裝”才能辦事兒。孔文現在也知道呂桐隨便一件衣服都價值三千開外，呂楠接送他那部車不是豪車，但也將近四十萬。
所以他要讓呂桐做他那個食堂買菜用的麪包，真是不太好意思。呂桐倒是無所謂，看孔文開了車，自己拉開車門直接坐到副駕駛上。孔文坐上駕駛位，問道：“你，坐的習慣嗎？”
呂桐一邊繫上安全帶，一邊說：“我又沒有公主病，叫車過來還要等半個多小時，你這車總比公車舒服吧？”那倒是，這車比公車舒服多了，好歹是個專車啊！車子上路，呂楠問道：“你來捐東西？”
孔文點頭：“嗯，實驗室換電腦，我把淘汰的送來。”呂桐笑笑，看着前方。前方沒車，可這車的速度，好像，有點兒慢？
孔文見她沒再說話，忍不住好奇：“那個小孩剛纔跟你說什麼了？還把我支出去？”總不會跟宋飛一樣，也要娶你吧？呂桐輕輕的笑，說到：“沒什麼，他說我要是肯把畫給他掛網上，賣出去了他給我百分之二十的佣金。”
“呃？”孔文驚得看了呂桐一眼，又轉過身看前方，他可是個盡職盡責的好司機：“他賄賂你？”
呂桐“咯咯”的笑出聲：“是啊，他賄賂未遂。畫的不行，我讓店裡掛網上也是浪費空間，砸我自己的招牌。”孔文皺着眉毛，沉默半天，問道：“你爲什麼要收佣金呢？你差那點錢？”呂桐聳聳肩，說道：“我爲什麼不能要佣金呢？畫廊是我的關係，我要是把這活給在校大學生，根本不用我費心教，也不用我提供畫具，更不用我千里迢迢的跑來拍照，我都沒跟他們要交通費，我只收點佣金過分嗎？”
孔文無言以對，這麼說，是不過分，可自己就覺得不該收，爲什麼呢？啊，對，這裡是月亮村啊！這裡的孩子都是孤苦無依的孩子啊？對這樣的孩子還要收佣金，不是太過分了嗎？他想明白了，就問呂桐：“你教他們畫畫，提供畫具難道不是愛心捐獻嗎？這個也要算計？”
呂桐反問他：“憑什麼我就要無償捐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