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酒後

呂桐掛斷電話, 蹲下撿起地上的手抓餅。是給孔文買的那份,她隨手扔進樓道的垃圾箱。開門進了辦公室,她給自己衝了一袋奶茶, 和手抓餅一起嚥下去。然後走到畫室, 繫上工作圍裙。

拿出一瓶松節油倒進油壺裡。滿室的松節油氣味, 她拿出一隻小號筆, 一點點的勾着。先點色, 再掃開。再點色再掃開。呂桐突然站起來,把有輪的畫架往後一推。筆隨手扔泡在油壺裡。

她抱着肩膀,在畫室裡來回踱着步子。走了一會兒重新坐在畫架前, 把筆上的油吸乾,再次調色, 點色, 她又頹然的把筆扔進了油壺。站起身走到窗前, 俯瞰下面的街道,狠狠的想:“誰也沒讓你來!你自己又來又不來的!呂桐, 你現在真是衰退了!這點事兒也能讓你分神,這些年練出的段位都哪裡去了?!”

孔文並沒有離開,他看着呂桐和張揚出了門,自己就從另一個門出來了。想起呂桐和張揚的樣子,他覺得很不舒服。他出了樓後門, 在一個人煙稀少的角落給呂桐打了電話, 然後就在樓後隨意走着, 肚子有些餓, 他隨意找了一家小吃, 點了幾個菜。

他來的晚,店裡的生啤賣完了, 他又喝不慣常溫的啤酒,點了瓶一斤裝的牛二獨自喝着。喝酒怕澆愁。他一邊喝一邊想着張揚到底和呂桐是什麼關係,越想越悶,越悶越喝。連着要了兩次酒,眼看着兩斤半的白酒下肚了。

他忽然發現,他在意張揚的事情,勝過在意呂桐到底是男是女。這個想法讓他自己感到驚奇。張揚,張揚,他的腦海中不斷重複張揚和呂桐的樣子,心口窩了一團火。擡頭看到就剩下不到半瓶的牛二,他才意識到,自己喝的差不多了,招呼店主買單。這計算機專業的腦袋,竟然數了好幾遍都沒數對錢。他乾脆把錢包遞給店主:“你自己看着拿吧!”

店主也有點暈。看他一個人來的,喝這麼多,可別出什麼事纔好。於是店主就勸他:“你喝這麼多,能找到家嗎。要不,你在這兒醒醒酒,找個人來接你吧?”

孔文搖搖頭,他覺得自己清醒了一些,勉強笑了笑,對店家說:“不,……不用。”然後栽歪着往外走。走到門口,正趕上外面進來一個人。孔文躲避不及,直接撞到門框上,當場就坐在地上了。

進來的人嚇了一跳,彎腰看他有沒有事,卻驚叫一聲:“師兄!你怎麼在這兒喝醉了?!”店老闆大大鬆了一口氣,連忙問道:“姑娘,你認識這個人啊?”

顧雲蹲在地上看着孔文,確定他沒有受傷,滿身的酒味兒,薰的她直皺眉。她一邊試圖叫醒孔文,一邊說道:“嗯,我師兄。他怎麼喝成這樣?”店老闆指了指孔文吃剩的桌面:“三瓶牛二,就剩小半瓶兒,還有個不醉的?!我看他可能是有心事,喝酒跟喝涼白開似的!”

顧雲原本是想來給自己點份快餐,現在也顧不上自己還沒吃飯,她用力,很努力的想架起孔文,可實在是搬不動。孔文迷迷濛濛中擡眼看了她一眼,笑笑說:“顧雲,你不行……李龍呢?讓他們來……”

顧雲頭暈,和孔文也認識四五年了,從來沒見他多過。他這是喝得都分不清處境了,還以爲是實驗室呢!這種情況,還第一次見。以前每次聚餐可都是孔文幫忙收拾殘局。到底是什麼事啊,把海量的孔文都放倒了!

店主看她也實在是弄不動,說道:“小姑娘,你肯定搬不動。這樣,他住哪裡?我幫你送他一趟。”

這小店在小區裡,店主直覺認爲孔文也是住在這個小區的。顧云爲難了,她也不知道孔文家在哪裡。她猶豫了下,說:“那麻煩您,把他幫我送這棟樓十樓吧!”店主答應一聲,架起孔文,囑咐自己老婆看着店,就和顧雲扶着孔文去了顧雲家!

顧雲在這棟樓裡租了一間,她正式工作也就一年的時間,距離買房還很遙遠。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像呂桐那麼強悍的。店老闆把昏睡的孔文送到牀上就離開了。

顧雲看着昏睡的孔文有點不知所措,她暗戀這個人三年,她爲了他曾經跳樓自殺,她好不容易決定忘記這個人重新開始,然後這個人就睡在了他牀上。

啊,好吧,我知道這麼寫容易讓人誤會,這個人就昏到了她牀上。顧雲注視着那張臉,其實那是一張很俊美的臉。很俊美,很俊美,並不輸給那些當紅的小生。只是她剛認識他時,他自己都不知道原來自己有張傾國傾城的帥顏。

他每天用鬍子和上個世紀七十年代的髮型蓋住這張臉,在研究室中隱藏着顏值。直到這次來華大上班,他才暴露了自己原來也是帥哥一枚。顧雲不自覺的用手摸了摸他的睫毛,他的睫毛不翻翹,也不濃密,但是很長,覆蓋在眼緣上,鼻子高高直直的,眉峰突出,換了髮型改了衣着的他和之前她認識的那個邋遢師兄判若兩人,是誰改變了他呢?

顧雲想起來那個女王降臨一樣的奇女子,那個氣場強大的妖豔女人。顧雲看着孔文,輕聲說:“她到底是什麼人?是因爲她嗎?改變了你也改變了我。”

經過這樣一番折騰,顧雲也沒興趣再下樓吃飯了。從冰箱裡翻出一盒泡麪,算是解決了晚餐。孔文還在睡着,看樣子,今晚是醒不過來了。顧雲看着孔文,輕輕的,慢慢的把自己的頭埃在他的前胸上:我知道,你的心裡沒有我。但,既然上天讓我們有了這次緣分,就請滿足我小小的貪心吧,就一次!

********

呂桐在畫室一直呆到十一點,無論如何那幅畫就是無法完成。她知道狀態不好的時候強行畫下去也沒有好結果,終於在十點的時候徹底放棄。然後她抓了一把筆去刷,誰讓自己剛纔折騰,把所有的筆都用了個遍呢!

胡亂折騰的後果就是,呂桐同學洗筆洗了一個小時,然後才帶着憤恨的心情回家。她在心裡默唸滿清十大酷刑,發誓再次見到孔文的時候一定要變着花樣欺負他!

早晨七點,星期一的鬧鐘準時的叫醒了很多人。呂桐伸個懶腰坐起來,拿過鏡子看見自己臉上的黑眼圈,咬牙切齒的吐出兩個字:“孔文!!”然後憤恨的去衛生間洗漱。

孔文被七點的鬧鐘聲驚醒,他伸出一隻手,習慣性的去摸自己的手機,摸啊摸,摸啊摸,摸啊摸,什麼東西??他揉揉自己因宿醉而有些發疼的額角,猛然睜開眼睛:他的手裡居然是一隻粉嘟嘟的hello kitty!

孔文的眼睛迅速轉着圈——貼了粉色貼畫的牆面,掛着風鈴的棚頂燈,書櫃上方一排整齊的娃娃!他猛然坐起來,打量着這個小屋———尼瑪!這是哪兒?!

他開始玩命的回憶,昨天和冉小小吃燒烤,然後聽說張揚和呂桐在一起,他去找呂桐,卻撞見呂桐和張揚親密的樣子。他心情不好,走到塗繪時代後面去吃小吃喝酒。然後買單,然後,然後他就醉了!

清醒的時候最後看到的一個人,是——顧雲!孔文同學從沒有喝斷片兒的記錄。雖然頭有些疼,但他還是回憶起了醉倒前的最後一個影像。他猛然坐起來,低頭看看自己,依然是昨天的那套衣服。

手機鈴聲還在響着,他望過去,他的包放在牀頭櫃上。他迅速下牀,把包打開,準備翻出手機,顧雲也聽到手機鈴聲進來了。

顧雲穿着揹帶裙,看到孔文坐在牀邊,臉上立刻飛上兩朵紅暈:“師兄,你起來了啊?”孔文已經找到手機,關了鬧鐘,有點傻的看着顧雲,問了一個更傻的問題:“這是哪?”顧雲的臉更紅了,她兩隻手絞着前襟,怯懦的說:“是……我家……”

孔文眼睛大大的鼓了起來,然後又黯然下去。他撓撓頭站起來,說道:“對不起,我喝多了。佔了你的臥室。你昨晚睡哪裡了?”顧雲的臉更紅了,小聲說:“我家就一個臥室……”

孔文臉也紅了,尼瑪不是昨晚自己做了什麼吧?他看顧雲紅彤彤的臉蛋,飛快的在腦海中繼續回憶。顧雲繼續小聲說:“我怕你晚上需要人照顧,所以,所以,就也睡這裡了……”她聲音低的自己都聽不見。

沒結婚的女孩子主動和男人睡在一間房,實在是連說說都覺得是羞恥的事情。孔文一頓眩暈,有點腳步不穩,他慌慌的站起來,卻似乎踢到一個什麼東西。低頭一看,是一隻趴趴狗的抱枕。他撿起來,顧雲走過來接過抱枕,說道:“我家裡就一個枕頭,我昨晚用這個做枕頭,還沒來得及收。”

孔文眨眨眼,什麼意思,用這個做枕頭的意思是:她打了個地鋪?孔文低頭看地上,泡沫地墊乾乾淨淨,他指着地板問顧雲:“你昨天是睡地上了?!”孔文鬆下一口氣,沒睡一起就好。顧雲小聲的“嗯”了下。

呂桐起牀,給自己簡單畫了個妝,一會還要去呂楠的住處裝扮,太誇張的妝麻煩,能見人就行。原本她昨天應該回呂楠住處的,今天要去2333,可偏偏因爲等孔文耽誤了。害得她沒吃早餐就要往那邊跑

她找了一條暗斜條紋的白色裙裝,匆匆提了包下樓。她按下電梯,很快就到了。電梯裡只有她自己,她看着樓層跳躍的數字,心裡盤算着怎麼能狠虐一次孔文。電梯“叮”的一下停在十樓,呂桐下意識的靠後站了一步,電梯門一開,她和門外的一男一女全都一怔——

孔文正抓着他那睡的亂七八糟的髮型,顧雲乖巧的站在一邊,電梯門一開,他慢慢得停下了手裡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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