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早, 晨，好，孔, 文！”電子打卡儀機械的報着孔文的名字。假期沒過, 研究室內人不多。大家嘻嘻哈哈的邊開玩笑邊幹着活兒。聽到這聲打卡鐘響, 研究室詭異的安靜了下來。
每個人都盯着大門, 彷彿時間突然靜止了一樣。孔文打開門, 掃了一眼室內的人。李龍和王子丹都不在，沒有組長，只有一個博士研究生和幾個碩士研究生在。他略點點頭, 走進自己的辦公室。
他還沒坐下，就看見辦公桌上放着一張“更換導師申請表”他一邊放包, 一邊拿起申請表看了一眼。申請人的名字叫宋朝, 是孔文帶的研究生, 今年研二。他向下看申請理由，不由得笑了起來：
“基於本人導師存在學術造假問題, 本人唯恐日後也被沾染上惡習，故申請更換導師……”
孔文看下去，除了更換導師，他也打算更換項目組，認爲這個項目組應用的所有模型都是抄襲得來, 覺得待在這裡很是恥辱云云。
孔文挑挑眉, 在自己該簽名的地方流利的簽上自己的大名。然後把電腦打開, 發現同樣的東西宋朝還發了電子版, 同時抄送項目組所有人員以及晁前和計算機學院院長。
孔文對着屏幕放肆的笑, 估計是因爲這個郵箱系統不涵蓋全校，否則恐怕他會抄送全體師生加校長的吧！他直接回復了郵件, 同他一起抄送了所有收件人：同意，請到我辦公室取手寫簽字版。
宋朝沒來，卻來了晁前的電話：“來我辦公室一趟吧。”孔文放下電話走了出去。他出了辦公室的門，掃了一眼，宋朝不在工位上。鄰座的女孩正在打電話，捂着嘴，聲音很低。孔文徑直朝她走過去，隱約能聽見女孩的話：
“孔老師給你發郵件了，同意你轉導師，你快過來吧……啊！先不說了！”女孩驚慌的擡起頭，看着面前目光平靜的孔文：“孔，孔老師？”
孔文態度溫和的問：“我沒記錯的話，宋朝的寒假已經提前休完了吧？”華大進入研究室的研究生寒暑假是彈性制。寒暑假各三週，從十二月份到二月自己確定時間，到導師那裡申請。女孩慌慌的點點頭。孔文看了下電子鐘，說道：“所以，他已經遲到半個小時了？！”
女孩更慌了，結結巴巴的解釋道：“老，老師，他昨天拉，拉肚子，不舒服……”“哦。”孔文點點頭，說道：“嗯，讓他去醫院開個病假條過來吧。不然考勤一定要算的。還有，東西我簽完了，放在桌子上，讓他自己取吧。”
女孩點頭，沒敢說話。孔文看了她一眼，突然說：“上次他跟我去寧海開會，晚上說去見朋友，沒回來住。”女孩的臉色瞬間蒼白，顫着聲問道：“老師，你說什麼？”孔文依舊波瀾不興：“你是他女朋友吧？”
女孩點點頭，顫抖着說：“嗯。”孔文點點頭：“好自爲之。”他繼續朝前走，沒再回頭。女孩緊緊抓着電話，嘴脣緊咬。
出了門，孔文突然覺得心裡有那麼一點小小的快感。放在以前，他是絕不會說別人的私事的，可現在，他內心懨的厲害。你讓我不痛快，我又何必維護你還要幫你傷害別人？
他走進晁前的辦公室，晁前也在電腦前忙碌着，見他進來，直接對他招招手：“搬把椅子過來坐！”孔文把椅子搬到他旁邊，坐下來。晁前面前正是他剛剛羣發的郵件。
晁前轉頭看他，指着屏幕問：“你同意？”孔文點頭：“同意。”晁前問道：“爲什麼？”孔文聲線平靜：“讓他寫論文，英文摘要居然直接用度娘原版翻譯，自己連看都不看。讓他改一版，他換了個翻譯軟件，只修了第一段的語法。
安排任務，要求一天回覆的，他拖三天，三天的能拖半個月，還每次都出錯。上次讓他修PPT，修了五遍都不像樣。沒辦法，臨宣講前，我讓子丹看着他一頁一頁重新做。帶這樣的學生太累了，巴不得他換導師，誰願意帶誰帶。”
晁前聽完，重重的嘆口氣：“可他這是在抹黑你啊！你看不出來？他在鬧事！”孔文“嗯”一聲：“看出來了又能怎麼樣？悠悠衆口，我能堵住誰的？”晁前煩躁的點着鼠標，說道：“孔文，你真的不知道數據怎樣泄漏的嗎？”
孔文頓了一秒，搖頭：“不知道。”晁前轉頭看他，說道：“那個什麼公爵在開庭當天又找過你？”孔文回答：“是的。他的助手說，我現在還不答應，會後悔的。”晁前盯着他足有十秒鐘，問道：“然後呢？”
孔文也回看他：“當時就拒絕了啊。”晁前皺眉，點了點鼠標，關掉郵箱界面，說道：“你再好好想想，有沒有可能電腦不在你身邊的時候被人動了手腳？”孔文搖搖頭：“就算有人能破開開機密碼，但資料文件我是用加密算法鎖上的，短時間內沒人能夠破開。”
晁前很深的呼吸了一下，孔文能感覺到他在調整自己的情緒。兩個人都沒說話，晁前有一下沒一下的點着鼠標，孔文盯着看，就好像那個系統桌面上突然鑽出了個美女一樣。僵持了一會兒，晁前問道：“你真的不後悔嗎？”
孔文看了眼晁前淡定的說：“不後悔。我在華夏長大，我有父母，我是宋老師一手帶出來的學生，我爲什麼要去那裡？就算錢多又怎麼樣呢？他能給我在這裡的安全感和舒適感嗎？”晁前沉默片刻，說道：“孔文，你這數據，丟的太蹊蹺了。”
孔文直視着他，說道：“晁老師，我知道你在懷疑什麼。不過，如果我真的想過去，直接答應就好了。何必還要這樣拐彎抹角，把我自己扔進這樣尷尬的境地呢？”晁前看着他，略略點了一下頭，說道：“孔文，不是我懷疑你。你的事鬧的太大。學校的管理層非常關注，各種聲音都有，還有很多學生在推波助瀾，我擔心……”
他頓了一下，還是說出來：“我快保不住你了！”孔文聽到這句話，反倒如釋重負的笑了出來，說道：“晁老師，謝謝你一直照顧我。我也沒有什麼更好的方法。您不要再爲我的事操心了。現在風波這麼大，您還一直擋在我前面，恐怕會連累您的。他們愛怎麼想怎麼想吧，我回國，就做好了接受一切的準備。”
晁前動容，說道：“孔文，我和子陽絕對相信你。這個設想從萌芽到成型，我們陪你一路走過來，太清楚他就是你的作品了！我和子陽也有意想推你在國際上這個領域中站住腳。但是出了這種事，別說你，子陽和我也不甘心啊！”
“做出成果難，培養一個人才更難。你要是就這麼被埋沒了，實在太可惜了。”孔文淡笑，可惜，又能怎麼樣呢？晁前揉揉頭，兩個人相對無言。就在此時，晁前的小企鵝突然冒出來一條消息：“孔文！你個學術敗類！我草泥馬！……”
晁前看了一眼孔文，連忙打開。這是工作組的羣，這裡平時只用來發布一些任務和討論相關問題，沒有人水羣，畢竟晁前也在羣裡，大家說話還是很小心的。這條消息是宋朝發的，除了那句話，下面還附加了一個鏈接，看地址應該是華大貼吧。
沒人回覆，通過冰冷的液晶屏，能夠感受到現在研究室裡也一定冷徹人心。
晁前看了孔文一眼，問道：“不是同意了嗎？又怎麼了？”孔文楊揚眉，說道：“我也不知道。”晁前點開那個鏈接，鋪天蓋地，全是在罵孔文的。晁前皺皺眉就要關掉，孔文突然朝屏幕點了點：“這條挺有意思的。”
晁前掃了一眼，那是一個臨時用戶名類似於xxxxx01之類的。內容是：
擦，這敗類也配爲人師表？！MB天天在華大裝的像個人似的，天天對學生呼來喝去，PPT寫錯個單詞都能罵半小時，裝的跟多嚴謹似的，特麼背地裡不照樣偷雞摸狗！該！丟人都丟國外去了！真特麼給國家丟臉！趕緊滾出華大！
晁前眉毛皺緊，說道：“太不像話了，我查他ip！”孔文攔住他：“比這難聽的還有很多，現在言論自由，封一個IP，換個IP罵得更歡。隨他們說去吧！”晁前往下翻了幾條，搖頭道：“是不是你平時對他們要求太嚴了？”
孔文笑：“我覺得沒有宋老師當年要求我嚴。”晁前重重的嘆口氣：“現在不比以前，學生的個性越來越強，自尊心越來越強，可是抗打擊能力卻越來越小，肯吃苦的也越來越少，培養人才更加不容易了。”
孔文看着屏幕，沒說話。座機電話突兀的響起，晁前接起來：“馬上變了臉色，說道：“好，我馬上過去。”他放下電話，表情凝重的看着孔文：“院長說校長讓我們過去一下，討論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