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文看着睡在地上的範瀟陽, 蹲下來,摸摸鼻息,確定他只是睡了。問呂楠:“他不會聽見我們說話吧?”呂楠神色凝重:“恐怕聽見了。”孔文緊張的問她:“那怎麼辦?”呂楠沉思了一會兒, 朝孔文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一不做二不休, 殺人滅口吧!我一會兒開車到郊區河灣, 咱倆趁他睡着直接沉屍!”
孔文驚的張大嘴巴:“這……一定要這樣做嗎?”呂楠點點頭, 嚴肅的說:“爲了你是孔玉剛的事情不能敗露, 我們只能這樣做了。”
孔文看着範瀟陽的熟睡的臉,皺眉說:“呂桐,我覺得我們應該還有別的辦法吧?”呂楠已經笑岔了氣, 他蹲在地上,上氣不接下氣的笑, 擡頭看孔文:“你可真逗, 還真能爲了化妝的事殺個人啊!哈哈哈哈……”
孔文就覺得自己爲什麼總是一而再, 再而三的相信他!?她怒氣衝衝的看着呂楠,卻又偏偏對這個人無可奈何。她皺着眉, 說道:“別鬧,那現在怎麼辦,總不能讓他就睡在這兒吧。”
呂楠眨眨眼:“你想不想走?”孔文又是一怔,怎麼自己和她老是不在一個頻道上呢?這怎麼又說走的事來了?呂楠楊揚眉,繼續解釋說:“你要想走, 我們就用他的電話打給夏天天, 讓他出來接人, 我們藏在車裡看他把人帶走了, 我們再走。你要是還想回去聚餐, 我們就直接打電話讓夏天天他們出來。”
孔文猶豫着,他想走, 可是第一種方法不太地道。她蹲在地上太久了,腿不太舒服,想站起來再說,剛一動,範瀟陽突然拉住了她的手。
孔文嚇了一跳,剛想叫,就聽見範瀟陽迷迷糊糊的說:“孔……文……”孔文以爲是範瀟陽醒了,擡頭看看呂楠。呂楠楊揚眉,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示意孔文先不要動。
孔文沒動,任範瀟陽拉着手,範瀟陽眼睛依然閉着,夢噫一樣的說:“爲什麼……我們現在……才遇到……”孔文鬆了口氣,他知道這是範瀟陽戲裡的一句詞。
她想把手抽出來,範瀟陽下一句繼續說:“爲什麼……你是他的女朋友……”孔文徹底石化了。呂楠說範瀟陽喜歡她,她將信將疑。其實不信的層面更大。她自己對感情的事並不敏感,就覺得全世界都應該跟她一樣。
她活了二十八年,可只對呂桐一個人動過心。雖然現在搞不清呂桐到底是男是女吧?可呂桐女裝時,可是真真正正十足的大美人。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是淑女風範。自己除了被呂桐打扮的像女人,實際上卻一點女人樣沒有,範瀟陽腦袋是進了多少水纔會喜歡這樣的自己?
現在事實證明,範瀟陽的確腦袋進水了,進的還不少。他在睡夢中還能拉着孔文的手來這麼一段夢話,孔文真是醉了!她無辜的擡起頭,看看呂楠。呂楠丟給她一個“我沒騙你吧?”的眼神。
孔文無語,用嘴形比劃着:“現在怎麼辦?”呂楠無奈的搖搖頭,站起來,拿出電話:“夏導,我是呂楠……”
夏天天很快出現了。他沒喝多,他來的時候正看見範瀟陽拉着孔文的手,而孔文蹲在地上,神情無奈。夏天天嚇屎了,他急急忙忙的跑過來,張嘴說:“呂大師,孔文,這……蕭陽哥喝多了……”
孔文不說話,呂楠的聲音有着高高在上的清冷:“他要不是喝多了,我早就揍他了!”夏天天連忙賠禮:“呂大師,蕭陽哥一定是喝多了,你不要跟他計較……他,他對孔文……這肯定是誤會!”
呂楠冷冷的“哼”了一聲彎腰捉住孔文的手,迅速抽了出來。範瀟陽手中一空,動了動,緩緩睜開眼睛。他坐起來,晃晃頭,看看四周,發現自己在地下停車場裡,再仔細看看周圍的人。有點蒙的問:“天天?我好像多了!孔文,你怎麼在這兒?換衣服了嗎?你看你衣服還溼着呢,別感冒……”
呂楠攬住孔文的腰,聲音冰冷的說:“範先生,我女朋友的身體我會照顧。夏導也來了,你也醒了,我和阿文就先回去了。夏導,答應我們的事不要忘記。”
他擁着孔文,轉身上車。直到車子已經轉出出口,範瀟陽才迷迷糊糊的問夏天天:“他怎麼突然這個態度?”夏天天嘆了口氣,有點責備的說:“誰的女朋友讓人摸了這麼半天的手,恐怕都會不高興的吧?”
範瀟陽怔了一下,隨即舉起自己的手,端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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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文心情很好,他已經很久沒有過過不用扮女人的星期天了。他哼着歌,把最後一個機箱放在車裡,關好後門自己繞到前面的駕駛位,坐了上去。
這是一輛麪包車,後面拆掉了兩排座椅,可以拉貨,是他跟學校借食堂的車。車上放着六臺電腦和一些書籍。電腦是他們實驗室淘汰下來的,雙核CPU,內存一個G。這個配置其實還是不錯的,但作爲以圖像編碼爲研究方向的他們來說,卻是不夠用了。
對於淘汰下來的電腦,華大的做法與孔文的母校一致---捐給月亮村。月亮村是一家兒童慈善機構。這裡的孩子比較特別,他們並不是孤兒,但卻沒有父母在身邊。他們也不是留守兒童,因爲他們的父母在爲各種各樣的原因服刑。
不是孤兒,他們得不到政府的救助,父母的服刑背景,他讓們被親屬嫌棄。很多孩子無人管教,最終走向犯罪道路。月亮村是一個完全由慈善機構捐助的救助撫養機構,專門收容養育教導這樣的孩子,這裡的孩子從零歲到十六歲。
六歲以下,月亮村有自己的幼兒園,孩子可以在這裡快樂的成長。滿了入學年紀,月亮村與附近的小學達成一致,孩子們可以集體去上學按年級插班上課。
孔文從本科開始就在這裡做志願者。本科的時候每個週末至少來一天,寒暑假至少會在這裡呆半個月以上。後來工作忙了,讀研讀博的實在沒時間,他來的次數就少了。但有時間就會來,平時看到打折的書,或者收集了同學同事看過的書內容合適的也送過來。
捐款什麼的他也做,但是他不是土豪,沒有實力一擲千金。更多的時候他都在留意這裡的孩子缺什麼然後默默攢錢買過來。他不是個太高調的人,一直都是。
晁前宋子陽都知道他的這段經歷,所以實驗室有淘汰下來的電腦也都讓他送過來,畢竟他熟悉,也願意做這件事。孔文開着車,小心翼翼的。他有個駕照,是本科畢業後考的,但自己一直沒閒錢買車,車技可想而知。
他開的很慢,時不時就被後面催。他習慣了,依舊開的慢吞吞。剛過一個十字路口,他正緊張的開着,後面超上來一輛路虎,他沒關車窗,就聽見路虎司機大罵:“你丫是個爺們嗎?我女兒開的都比你快!”
孔文根本不理,繼續慢吞吞的開着。路虎司機又罵了兩句,見他根本沒反應,氣的一腳油門壓在他前面。可誰知孔文中規中矩的跟他保持車距,路虎車開了半天,發現不是自己在壓着他,反倒是因爲他慢,而拖累了自己的速度,後面超上來好幾輛車都罵他開的是輛烏龜殼。
路虎司機實在跟孔文耗不過,憤憤的開走了。孔文見他走了,加快了點速度,繼續悠哉悠哉的開到了月亮村。
停好車,孔文叫上月亮村裡熟悉的員工,和自己一起把電腦搬下來,放進物資室,做好登記。就去了讀書室。他以前每次來都會在讀書室給孩子們讀書,幫他們輔導作業,有時候也教他們用電腦。
孔文朝讀書室走,路過寢室的時候,他往裡看了一眼,有個男孩子叫黎小優,快上初中了。孔文和他很談的來,想看看如果他在,就叫他一起去讀書。寢室裡一個孩子都沒有。
孔文問他們的值班阿姨:“秋姨,黎小優呢?”秋姨笑呵呵的:“哦,他上次畫張畫賣了200塊,高興的呀,這會兒估計又畫畫去了!”
畫畫?孔文有點納悶。他知道月亮村的孩子們自己會畫些畫,但那些都是小孩子的簡筆畫。掛在走廊裡展覽,也有愛心人士會花錢買下來,一般三十五十的。能賣上一百的都很少。二百,誰這麼有愛心?
他好奇心大起,轉身朝畫室的方向走過去,畫室不遠,門上貼着低年級孩子們的作品,有人,有動物,眼睛大的能蓋上臉,在孔文眼裡,全都是鬼畫符一樣。
畫室裡靜悄悄的,孔文推門進去,畫室變了樣子,不是他原來知道的桌子椅子,清一色全都變成了原木畫架。幾個孩子正在認真的畫着。孔文覺得奇怪,他們今天畫的不是鬼畫符,而是風景。
他們的工具也不是油畫棒什麼的了,而是像呂桐教宋飛他們用的那種小刷子,呂桐叫什麼,對,水粉筆!每個孩子都拿着個橢圓形的調色盤,小刷子在上面沾一沾,調一調才點在畫紙上。
他也注意到畫紙上都彆着一張風景畫做樣子。黎小優也在畫畫,他畫的很好,在孔文看來似乎都快和呂桐差不多了。
他走過去,趁着黎小優調色的當,笑着打招呼:“進步挺大的嘛!黎大藝術家!”黎小優笑嘻嘻的回過頭,一張嘴卻是:“呂老師,你回來了,看看我這棵樹畫的行嗎?”
孔文嚇了一跳,呂老師?難道是我朝思暮想的那位?他也轉身,就看見白衣飄飄的呂桐笑盈盈的站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