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式的餐廳富麗堂皇，奢華的水晶燈亮着黃色的光，與牆上裝飾着的七彩琉璃交相輝映，折射出五彩斑斕的亮斑。
西式長桌上擺着精緻的白色骨瓷餐具，江容嶼進入餐廳的時候，江父江誠正坐在主位上喝着法式紅茶。
見江容嶼出現，江父放下了手裡的骨瓷杯，朝着身邊的傭人吩咐道：“少爺回來了，通知廚房可以上菜了。”
傭人得了吩咐，恭敬地退了下去。
等到人一走，江父見江容嶼還站在餐桌邊一動不動，不由得招呼他道：“既然回來了，就坐下陪我吃頓飯，今天西廚房準備了你小時候最愛吃的牛排，剛從新西蘭空運回來的，你應該會喜歡。”
江容嶼看着江父若無其事地招呼自己坐下吃飯，心裡不禁想要冷笑。
有時候他真的很好奇，一個人到底能虛僞到什麼程度？
在自己的父親這裡，他似乎始終找不到下限。
面對江父討好的話，江容嶼不爲所動，只是慢悠悠地拉開椅子，在江父右手邊的位置上坐下。
他沒有開口叫人，只是隨意用手拿起桌上擺放着的金色叉子，貪玩似的在白色的骨瓷盤上敲了敲，安靜的餐廳內瞬時響起了不合時宜的‘叮叮’的敲打聲。
這一連串的行爲非常沒有規矩，完全不把江父放在眼裡。
可是面對江容嶼無聲的挑釁，江父依然毫無反應，臉上的表情平靜，眼神甚至連一絲絲不悅都沒有流露。
在某一程度上，其實江容嶼的性格和江父非常相似，越是遇事越是冷靜。
只是顯然江父比江容嶼高出不止一個段位，即使面對的是自己的親兒子，依然可以理性到近乎冷漠地去處理和看待對方。
通過精密的算計和規劃，每一步都在控制之中，絕對不會被對方的情緒左右。
是絕對的掌控者！
正如此時，明明是江父將江容嶼叫回來，可是卻絕口不提叫他回來的原因，彷彿只是單純叫他回來吃飯一樣。
叉子敲到最後，連江容嶼自己都覺得無趣，於是往桌上隨手一丟，慵懶的往椅背上一靠，乾脆拿出手機打起了手機遊戲。
江父就這樣悄無聲息地看着江容嶼翻來覆去的折騰，沁着精光的眼裡波瀾不驚。
這種小孩子表達不滿的方式，在他看來不止不值一提，甚至幼稚的有些可愛。
“聽你董叔說，今天下午你讓他幫了你一個忙？”
到底是自己的兒子，江父沒有拿出商場上那一套，首先示弱開了口。
“嗯。”
江容嶼頭也不擡地應了一聲，繼續玩着手裡的手機遊戲。
骨瓷茶杯裡的紅茶泛着嫋嫋茶香，紅褐色的茶水此時已經完全冷卻，有茶漬黏在杯壁上，彷彿紋路一般別有一番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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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月底你生日，我準備在家裡給你舉辦一個生日宴會，你可以邀請你的同學一起來。你剛剛轉學到崇禮，可以藉此機會跟大家熟悉一下。“
沒有繼續深入之前的那個話題，江父端坐在位置上，突然提到了江容嶼的生日宴。
很溫和的語氣，很體貼的建議，卻不是商量的口吻，而是最終的決定。
典型的上位者言論。
玩着手機有些的手突然頓住，江容嶼怔怔出了一會神，緊接着忽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進入餐廳這麼久，他終於擡起頭直視江父，似笑非笑道：“我看沒有這個必要，你兒子是遠近馳名的校霸，是出了名的大爛人，大家不用熟悉就很清楚了。我看我敢邀請，都沒有人敢來，你何必自取其辱。”
“你不試一試，又怎麼知道結果？”
江父反問，對於江容嶼惡劣的態度依然沒有反應。
“說的也是。”這一次江容嶼倒沒有反駁江父：“不過我倒是有個更好的主意。”
“你說說看。”江父示意江容嶼繼續說下去。
江容嶼雙手環胸靠着椅背上緩緩說道：“你可以直接邀請我們班同學的父母來參加我的生日宴，他們過來的時候，肯定也會把自己的孩子帶過來。反正所謂的生日宴不過是又一個名利場，小孩不過是工具人，你直接邀請父母肯定更有利用價值。”
話說到這個份上已經幾乎是不留情面，江容嶼雖然在很大程度上跟江父是一樣的，但到底年紀小還保留了自己的個性。
因爲江父的虛僞，他偏偏就要開門見山。
“你就是這樣想我的？或許我真的只是單純想給你半個生日宴。你是我的兒子，我總是會爲你考慮。”
都到這份上了，江父依然沒有動怒的跡象。
爲他考慮？
江容嶼彷彿聽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話，臉上的笑意不斷擴大，眼裡嘲諷的意味即將滿溢。
兩人陷入了沉默，恰好此時傭人們把牛排和餐點端了上來。
等到上好菜後人都退了出去，江父才優雅地拿起刀叉，說道：“生日宴的話題飯後再議，你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先吃飯吧。”
經典紅酒煎牛排，加上香草入味，一端上來就香氣四溢。
只可惜江容嶼毫無胃口。
他仔細端詳了盤子裡的牛排很久，思緒漸漸飄遠，腦海裡忽然閃過小時候很多畫面，一幀一幀如老電影倒帶，畫面即使泛黃，卻始終清晰如昨。
“其實我從來都不喜歡吃牛排，你之所以有這個錯覺，是因爲我小時候你回家的時候我剛好都在吃。”
江容嶼望着牛排出神，低啞的聲音不疾不徐道。
“是不是覺得很巧合？其實是因爲媽媽只會做煎牛排。她想討好你，所以每次你回來她都親自下廚。就因爲這樣，即使我再討厭牛排，我還是得配合着她把戲演完。不過多可笑啊，演了半天你居然錯認爲是我喜歡吃這個，你甚至都不知道那些牛排是她煎的。”
說到這裡，江容嶼忽然有個疑惑。
這樣比較起來，在這個笑話裡，到底是誰比較可憐？
“你喜歡吃什麼，你可以直接告訴我。只是牛排而已，不喜歡的話，換掉就好了。”
依舊是溫和平靜到殘忍的話，江父的語調甚至不帶一絲起伏，彷彿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無需大動干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