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維揚要受到周賢民的所累,這也是之前楊秀峰就預想過的,只是具體會怎麼樣卻無法想透。實際上也就是對周賢民到底犯哪方面的事不瞭解,才無法判斷的,如今得知他是之前特大凶殺案的主使者,一案六命,影響惡劣,當真是誰也無法給他開脫的事。錢維揚面對這樣一個政治盟友,還有什麼辦法?楊秀峰還在想,是不是周賢民本身就是一個替罪之羊?這都是未知之數,說不定就會有這種事的。當然,要讓周賢民做替罪之羊,也不是錢維揚能夠做到的,必將涉及到省裡更大的領導纔有可能。
在侯秘書面前這些話自然是不能夠說,連一點疑惑都不能夠產生,要不然,今後和他往來都會讓侯秘書對自己有防範之心,那是很不利的。噓唏一陣,兩人也就轉移了話題,楊秀峰對侯秘書反覆地表示了感謝,使得侯秘書也覺得楊秀峰這樣的人知趣懂味。
沒有多少時間聚在一起,侯秘書是個大忙人,秘書的時間是受到領導控制的,也就沒有多少自由。吃好飯,侯秘書也就離開,楊秀峰雖說吃得不夠飽,但卻也沒有心思再回頭去吃,站在街邊看着侯秘書離開,自己卻不知道要往哪裡去才覺得對路。
周賢民所發生的事,雖說侯秘書說只是傳言,還不算是真,但侯秘書哪會隨意傳言?秘書的嘴是最緊的,從他那裡得到的事情,都是肯定切實了的。對這樣的事,在市裡會對錢維揚有着怎麼樣的影響,而又會對自己有什麼用的波及,都還得好好想一想。原本計劃見一見雄健斌的,兩人碰頭說一說第二次收款的情況,對具體執行起來要怎麼樣來接頭才更有利於自己在柳市那邊實施,楊秀峰確是要落實好才肯做的。
這時,也沒有心情去見雄健斌了,雖說在市裡那邊,到北方去之前就已經覈實了一些收款工作,此時,回到市裡一定會有一兩千萬的款子都集中起來了的,但楊秀峰卻是要重新再審視這一事情,錢維揚要收受到影響,按侯秘書話裡所透露的,他有可能離開柳市,那自己這樣收款會有多少風險,卻是要仔細地斟酌一番纔是。
上到車裡,之前喝兩杯酒只是使得自己的思緒更加活躍,靠在後排不說話,司機問了一聲,楊秀峰說了一個地方,司機也就默默地開車走。自家老闆在省城裡見過誰,說過什麼話,他也都不知道,但卻能夠看到老闆心裡承受着壓力的。到另一處酒店裡,知道今天一時間也不會見到劉君茂,楊秀峰也就開了兩間房,讓司機和那個隨自己出來的人住一間,自己也就住進另一間裡。將門關上,把整個人都癱在沙發上後,就感覺到渾身都沒有了絲毫力氣。
這兩年來,自己的一切都是建立在有錢維揚的基礎上的,所有的成績和進步,所有的聲譽等等方面,也都有着錢維揚的影響力和影子,自己身上最深的就是錢維揚的烙印。可以這樣說,在開發區裡自己的工作雖說取得不小進展,但在市裡絕大多數的人眼裡,那不過是在爲錢維揚出面來辦事,在執行着他的旨意而已。離開了錢維揚這一陣營羽翼,自己還剩下什麼?
市裡的人對自己一直都很着尊重,他們是看在身後站着錢維揚這尊大神的,而不是自己所表現出來的能力。他們不過是想得到自己在錢維揚面前給他們說兩句好話,或找機會將他們引薦給錢維揚從而找到機會得到賞識,以至於找到晉升的捷徑。這些事情,平時裡楊秀峰也是有着足夠的認識的,只是這種事情已經成爲大家都共識了,對他而言也極少想過有一天錢維揚會離開柳市,會有一天那種權勢淡然下去。
人們接下來會怎麼樣對自己,楊秀峰是一個無法迴避的問題。單純從態度上的疏遠對他說來也無所謂,就怕市裡那些人藉機清理錢維揚的勢力,自己勢必是他們首選的對象。這兩年來,錢維揚身邊最紅的人、晉升速度最快的人、錢維揚依託最多的人,都算得上是自己了。市裡那些人除了劃清界限之外,那會容忍自己再在他們面前繼續在開發區這樣的好位子上坐着不動?劉君茂會不會回去就動手,都還是未知之數的。
估計,劉君茂在省裡也會得知周賢民的事,自然也會猜測出錢維揚有可能受到牽累而離開柳市的事。之前,開發區是錢維揚最直接、控制最嚴的所在。錢維揚一旦離開,開發區就該落到劉君茂手裡直接掌控了吧?以他對自己的印象,會容得下自己這個錢維揚身邊最紅的人?
對於徐燕萍會在錢維揚離開後將怎麼來平衡市裡的局面,楊秀峰也是無法得知的,她在工作上絕對不會將情感拉扯在一起的。要不然,她也不會走到今天這種地步。楊秀峰對她在工作上會怎麼樣決策,之前雖說留意她,但卻也研究不算多。而如今有沒有必要先和她打聲招呼?柳市目前只怕是最緊要的時刻,楊秀峰從內心裡說也不想徐燕萍因爲自己而分心,同時,也不想她因爲自己而另做出違心的決定。
開發區對市裡說來,肯定是新權力格局裡必爭之地。她用人不很注重陣營關係,但其他人會不會也這樣?或說,她們陣營裡得到主導地位後,這些人的心態又將是什麼樣的?
一時之間,也想不透這些事的,或許就像侯秘書所說,自己沉寂一兩年吧,等錢維揚在新的環境裡站穩後將自己帶過去,從自己目前狀況看來,也還不算有太多的影響。這兩年裡,自己的進步可算是一個異端,一個正科級在近三年裡就到市裡最有份量的實職正處,這個位置還有可能升檔爲副廳,有可能在兩年裡就進入市委常委的位子。就算錯過了,和其他人相比,還不到四十歲就有正處經歷的人,在全省裡也是少見的。
就算楊秀峰對自己的仕途能夠看得淡,可走在這條路上之後,卻也是有着內在的運行規則,何況他覺得自己在開發區裡所費的心力哪曾小了。所取得的成就,也是自己多方努力所致,心裡自然不會就這樣甘心的。
躺在沙發上,千萬緒頭當真無法理清,都感覺到情緒有種紊亂的感受,頭一陣地疼,就像是給針刺進去一般。這可是一直以來都沒曾有過的事,楊秀峰突然就像到古時候伍子胥過關之前的那一夜,是不是也就有類同的情形?自己可不想一夜白髮,也沒有時間來爲這樣的事情多往深裡想了。劉君茂還在省裡,等會就要和他一起回市裡去,估計劉君茂就算得知錢維揚要離開,也不會就在自己面前有所表露吧。
其實,最爲關鍵點還是在徐燕萍對開發區的態度,錢維揚離開後,徐燕萍應該沒有多少阻力就能夠上市委書記一職了吧。而她肯定要將開發區做大做強,會將開發區交給誰來做,劉君茂等人就算有自己的想法,能不看她的意思?不過,徐燕萍會不會就用自己,楊秀峰心裡還真沒有底的。
她對自己的情感非常純真,楊秀峰一點都不懷疑,但在工作上在處理各方利益平衡上。兩人從來都不討論的,徐燕萍也知道他在錢維揚身邊是什麼樣的角色,所有兩人在一起,都是在說着情感,做着男女之間的事,說工作也都只是圍繞着開發區工作怎麼樣進行,或市裡對開發區有什麼用的工作意圖,絕對沒有談及人事。
到市裡後,肯定要給徐燕萍彙報這次到北方的事情,見面後看是不是有機會吧。楊秀峰極力靜心下來,雖說做不到,但須到要怎麼樣來應對劉君茂,慢慢地也就將自己從那種紛亂中分離出來了。無法睡下,將電視打開,電視里正在播報正全省各市換屆的工作進行情況。楊秀峰也沒有多心思看,市裡的狀況以及明朗起來,對他說來是有好消息,可也存在着很大的威脅,結果如何,還要等過三五個月才能夠踏實起來的。
劉君茂的秘書打電話過來,說是一起吃過晚餐後就回市裡去。楊秀峰之前也估計到他會在得知市裡的好消息後,興奮起來而連夜回市裡的,也就忙着將自己的人帶過去。碰面後,不動聲色地觀察着劉君茂,見他眉宇之間確實有種壓制不住的飛揚之狀,雖說極力壓制着,還是很容易看出來的。這種大喜事,對劉君茂說來本來完全沒有必要壓制的,只是楊秀峰身份卻也特殊,在劉君茂看來就是錢維揚的最爲真實的鷹犬,哪會不小心而讓他看出名堂來?
主動和劉君茂招呼後,對晚飯後就離開省城楊秀峰不做什麼表示,在省城裡,也就差沒有見雄健斌的面了。不過,對在開發區裡收款的事,卻是要回市裡後先看看動向,最好能夠和錢維揚見一面纔好決定。然而,錢維揚這時會不會對自己說實話?會不會要掩飾他的去向,讓留在柳市的人好安心而不至於亂了他的套路?這也是未知之數,從楊秀峰內心說來,他還是希望錢維揚能夠和他真誠以待,將即將面對的事坦然說出來,也好讓大家都有準備的。
在市裡其他的人,自然也會有渠道得知市裡的情況,吃着飯,楊秀峰將更多的精力都在觀察着劉君茂。見他的神態和心態也都略有不同,確知是他對市裡錢維揚要走的事已經明確了,如此一來,楊秀峰在他眼裡的份量自然就有所改變的。
但兩人也都不會去說市裡的情況,劉君茂說到回市裡後要彙報這次見華興天下的情況,交待楊秀峰在開發區裡做好萬全準備,以備華興天下集團的人來實地考察時,決不能出一點差錯而錯失掉這樣絕好的機會,使得成爲市裡的千古罪人。
聽劉君茂對工作佈置時那種語氣的變化,對開發區要怎麼樣做劉君茂的理解和他有些不同的,楊秀峰也只有先答應下來。對楊秀峰的態度,劉君茂顯得姿態就高了一分。
從省城上車,也就不再和劉君茂在一起。對於周賢民的情況和錢維揚即將離開的可能性,不知道滕兆海是不是有具體的消息了的。周賢民有這樣的結果,對滕兆海說來說有很大副作用的,他的任職可說是完全的力於周賢民的運作,如今他打了周賢民烙印之後,不僅縣裡的人會這樣看他,市裡的人也會這樣看他的,還不知道他在周賢民身邊這段時間,是不是做過什麼事情,會不會給牽涉到,都還是一個難以預知的事。
想了一陣,楊秀峰還是決定給滕兆海打一個電話去,跟隨自己出來的人也都還是信得過的,再說自己說電話聲音小一些,說話再側面一些,就算他們聽到了也沒有什麼的。平時裡,楊秀峰和手下的人雖說顯得親近,更是照顧大家都利益得失,但每當牽扯到自己的核心之事也都不會讓他們接觸的。
撥打滕兆海電話,卻沒有打通,電話裡說對方處於關機狀態,讓楊秀峰心裡一緊,會不會當真將滕兆海給牽涉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