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早已在二十多年前就去世了不是麼?”想到她和齊宜修去那個偏遠的地方看他母親的時候,那個淡雅入菊的女人,明明神智是清醒的,卻揹負着自己和兒子的姓名不得不裝瘋賣傻了幾十年,那份隱忍……讓人動容又心酸。而現在,眼前的這個男人,想要迎回就能迎回麼?
聞言,齊懷信擡眸灼灼的直視着她,“大小姐,我們明人不說暗話,您知道的,如雲她並沒有去世……甚至這些年一直活的好好的!”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姜雲朵的聲音忽然帶了一絲凌厲,難道他知道些什麼?宜修的母親活着他是清楚的,莫非那……
齊懷信的眸底浮上濃濃的悲痛哀傷,“大小姐已經去見過如雲了,又豈會不明白我的意思,我與如雲認識不是一天兩天,我自小就知道她,我們算是青梅竹馬,她是什麼樣的性子我會不清楚?”
姜雲朵抿着脣不說話,衛伯庸也站着不動,神色冷凝,齊懷信又道,“當初我也差點被如雲給騙過去,不對,當時如雲醒過來時,我真的是以爲如雲被毒藥傷了腦子神智不清,因爲謝家老爺子也是這般對我說的,我不疑有他,只是後來,如雲忽然帶着宜修消失,我才慢慢的明白過來,也許這一切都是如雲的計劃,她怨恨我了,她帶着宜修再也不願看見我了。”
“既然如此,你還想着迎回伯母做什麼呢?反正你現在是有妻有子,家庭美滿。”姜雲朵冷嘲了一句。
齊懷信騰的站起來,“大小姐,您對當初的一切想必已經知道,我完全是被逼無奈,我要是不與呂家聯姻,不止是如雲和宜修,就是齊家當時都岌岌可危,您以爲我當時沒有抗爭嗎?如雲毒發的時候,我恨不得與呂家同歸於盡,可是……我不是一個人,我還有兒子,還有父親,整個齊家當時的希望都壓在我身上,我不能那麼自私任性,這一點……大小姐想來是可以體會,因爲您父親當初不也是被逼無奈才逼的您母親帶着你你離開的麼?身爲一家之主,就不再是爲自己一個人活着,就是連死都不能自己簡單的決定,呵呵……是不是很可悲可笑?”
姜雲朵心底有些沉重,她能理解他的無奈,只是……“你與我父親可是有着本質的區別!”
聞言,齊懷信倏然一驚,指指的瞪着她,半響,恍然而悽然的一笑,“果然,原來真的是……”挺拔的身軀又頹然的坐下去,雙手撐着頭,無力的道,“雲浩確實是我的兒子,可是若是我說……一切只是個意外,你們會相信嗎?”
聽了這話,姜雲朵倒是沒有想到,不過仔細想想,也覺得在情理之中,若是兩人相愛,且被迫娶的女人又是謀害自己妻子的仇人,他怎麼會心甘情願的與她親熱?想來又是一出狗血的戲碼,酒後*或是又下了藥之類的陷害。
衛伯庸忽然開口,冷嗤了一聲,“意外也是事實,而且……齊長老作爲齊家之主,想來心智謀略都不會差了,卻能被一個女人下了藥,說出去也實在是可笑。”
齊懷信的臉上越發的難堪悲痛,“是,是我自作自受,那時如雲走了,我覺得萬念俱灰,整日裡借酒消愁,纔會給了她機會……我也沒想到,就那一次就會有了雲浩,幸好,雲浩不像那個女人,沒有留着呂家殘暴的血。”
“那你們就這樣一家人過着不是挺好?爲什麼還要接伯母回來呢?而且有呂家的女人在,你覺得伯母會回來嗎?”
姜雲朵質問着,腦子裡卻是想到最近自己父親那一系列的手段,把行宮裡礙眼的女人除去,不也是爲了迎回母親?嘴角一抽,情節倒是相似,就是不知道結局是不是也一樣了。
果然,齊懷信急切的道,“大小姐放心,我會先和呂鳳蓮解除婚姻,再迎如雲回來,家主把高家和呂家的那兩個女人清走,不是也是爲了迎回您母親?”
“你這次就不怕得罪呂家了?或許當年的慘劇又會再一次上演,你到時候莫不是又要再無奈一次?”衛伯庸眼神有些冰冷,身上發出的氣息帶着強烈的壓迫。
姜雲朵心底微驚,又明白,這是大哥在逼着他下定決定,或者說是孤注一擲的選擇。
齊懷信臉色蒼白,半響,點頭道,“這一次,哪怕是豁出命去,我也會護着如雲,宜修大了,他如今已經有那個能力自保,而云浩……想來呂家也不會捨得下手,齊家有宜修和雲浩在,也不會擔心後繼無人,我還有什麼好顧慮的?”沉聲說完,又看向兩人,這一次那雙眼睛裡不再是隻有悲痛,還有一絲睿智和清明,“再說,不是還有大小姐和衛大少在嗎,你們會袖手旁觀嗎?這可也是除去呂家最好的時機,當年如雲能夠被藏得那麼好,躲過呂家的搜尋,不也有家主的功勞?家主幾十年前就佈下這一步棋,怎麼會眼看到了收網的時候而坐視不理?”
姜雲朵和衛伯庸離開時,心底對齊懷信又再一次刷新了認識,最後說的那一番話纔是一家長老該有的謀略,他其實是一直清醒的吧?早就想好了這其中關鍵,不過也是在等待着機會,憑他一己之力肯定不是呂家的對手,所以他等着她回來,等着父親出手,如此他再做他想做的便顯得水到渠成一樣,除了齊雲浩那個意外,其他的可謂是和當初父親有異曲同工之處了。
出了門,姜雲朵自嘲的笑了笑,這島上的男人們再位高權重又如何,連自己最起碼的婚姻幸福都無法掌控,不得不說也是一種無奈可悲。
“大哥,當初你們幾個初進乾宮時,齊長老看到二哥就該知道了,那時候卻一直不曾相認,應該是在等待今日的機會,那麼衛家會不會也是……”
她的分析是想讓他心底好受一點,卻不想,衛伯庸搖搖頭,“雲朵,衛家和和齊懷信不一樣!”
聞言,姜雲朵拍拍他的手,不再說話了,是啊,不一樣,衛家和只是他的叔叔,有血緣關係,可是卻不如對自己的兒子更親近,而且他作爲嫡次子,未必沒有爭奪長老之位的心思,娶高家之女也不是被逼無奈,膝下更是有了兩個兒子,且孫子都生了,衛家的地位因爲靠着高家,一直在島上很是穩固,衛家老爺子都是默許的,衛家和這些年或許對自己的兄長嫂子有愧疚悔恨,可是在高位上呆習慣了,家庭也算是美滿,他會捨得破壞這一切嗎?
走到最盡頭的一扇門,衛伯庸拉着她頓住,面色不再是一貫的威嚴霸氣,而是冷凝沉重,姜雲朵敲了敲門,不待裡面發出動靜便推門而入,這一樓層都是他們包下的,之所以早來便是知道會有人來見,可是身份地位擺在那裡,是她接見他們,可不是他們想找她就找她的。
房間裡陳設的很貴氣,衛家和坐在吧檯邊上正端着酒杯,有一下沒一下的喝着,見兩人進來,深鎖的眉頭愣了一下,又恢復到嚴肅的表情,“大小姐也來了。”
姜雲朵點點頭,“真好閒着,就陪大哥一起來了,衛長老不會介意吧?”
衛家和看了衛伯庸一眼,沉聲道,“怎麼會?聽下面的人說大小姐在路上遇到襲擊,心理受到重創,現在看來是那些人言過其實了。”
姜雲朵笑了笑,一點都不覺得尷尬,“衛長老難道不知,有些傷是在心裡,不是從外面看就看出來的?本小姐此刻也可能是故作堅強、強顏歡笑而已。”
衛家和抿脣不語,雖然他是最高法官,卻並不擅長言辭,對她的強詞奪理想不出反駁的話來。
衛伯庸已經拉着她坐下,開門見山道,“有什麼事就直說吧,我很忙。”
聞言,衛家和眉頭又緊皺起來,緩緩的走到另一側的椅子上坐下,聲音也些沉重複雜,“伯庸……”
這兩個字像是錘子一樣敲在衛伯庸的心上,胸口處一疼,他的呼吸有幾分急促的打斷,“衛長老,還請稱呼我衛大少,我不喜歡外人喊我的名字,不是誰都有那個資格的。”
“伯庸……”衛家和又喊了一聲,神色有幾分哀傷沉痛,“我知道你怨恨我,怨恨了幾十年,我不怪你,這都是我自作自受,可我到底是你的親叔叔,這血緣關係是怎麼都斷不了的。”
衛伯庸冷哼了一聲,“血緣關係斷不了麼?我告訴你,自從那一場爆炸後,就炸斷了!”
聞言,衛家和臉色猛地一白,緊繃的身軀像是忽然泄去了氣力,半響,虛弱的道,“當年的事……若是我說我事先並不知情,絕沒有一絲的摻和,你相信嗎?”
衛伯庸點頭,深邃的眸子裡複雜難測,“我信!”
“伯庸……”聽到這毫不猶豫的話,衛家和飛快的擡眸看他,眼底閃着一抹動容的光。
“可是……事後,你一定是知道的,知道整個事件是誰所爲,可你卻選擇了隱瞞,任由殺害你兄長一家的兇手逍遙法外幾十年,甚至還和他們……美滿和諧!”
“伯庸!”聽到他聲聲如寒霜刀劍的指責,衛家和的臉蒼白的更加厲害,“這件事……是我做的不對,我知道後,也是氣恨的,我當時就想要打殺了她爲你父母報仇,可是高家的人來了……”說到這裡,他似是再也說不下去,那些陳年往事又涌上來,一幕幕都是他午夜夢迴的悔恨愧疚,一日不得安寧,甚至他不敢去想,每次想到,對他的良心便是一次凌遲和拷問,雖然當時是老爺子親自出面做的決定,爲了衛家的安寧,老爺子決定把這事瞞下,不再追究,可是他……
他說不出來,可是衛伯庸像是對當初的那一幕都瞭如指掌一般剝離了出來,“高家的人來對你施加壓力,逼着你選擇不再追究,他們定然也會說做這一切都是爲了你,而你的妻子兒子也都跪在地上哭着求你,女人你可以狠心,可是想必兒子你卻不捨得,最後衛家老爺子出面把這一切攬下,他已經失去了一個兒子兒子和孫子,所以不能再失去另一個兒子兒媳和孫子,所以他選擇成全了你們一家,衛家老爺子還真不愧是一家之主,知道成王敗寇的宿命,都是自己的兒子,誰有本事便支持誰上位,那死了的便是沒本事!”
“伯庸!”衛家和聽着他冷酷的說出這番話,身子都似是在發顫,“不要這麼說你的爺爺,他當年的傷心並不少,不然也不會這麼多年再不問世事,他是心痛的,手心手背都是肉,甚至他對你父母和你的疼愛遠遠超過對我……你那時候已經記事,你怎麼會忘了爺爺當初是多麼喜歡你?你一家的照片時刻都擺在他老人家的牀頭上,當初他也是……”
“你想說也是無奈是吧?”衛伯庸冷笑了一聲,“不管是有意還是無奈,總之即成的事實已經形成,傷害也已經造成,衛長老身爲法官,該是最清楚島上的法律,不管是不是發自本意,只要造成了傷害,那便是觸犯了律法,而律法是不講人情的!”
面對他的咄咄逼人,衛家和喉嚨發堵,說不出話來,姜雲朵一直沉默着,這會兒清冷冷的開口,“衛長老這次來找大哥是做什麼呢?不會是爲了自己開脫吧?”
聞言,衛家和急切的搖頭,“當然不是!”
“那是爲你的妻子來說情?”姜雲朵脣角嘲弄的勾起,最好不要是這樣,高家這一次她是勢在必行的剷除。
衛家和的臉色更加虛弱蒼白,半響搖搖頭,“我沒有那麼不自量力,就算是我求,想必大小姐也不會肯答應不是麼?”
姜雲朵冷哼了一聲,“衛長老明白最好,不管是幾十年前的那一場爆炸案,還是中午我被人襲擊,都和高家的人有關,所以我是絕對不會姑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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