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加上壓力,讓夏冷心的情緒很差,時刻處於煩躁不安的狀態。
暫停所有工作,整天無所事事,這樣的日子讓她非常不適應。
她換上運動裝,沿着別墅區的林蔭道晨跑。
清新的空氣帶着草香,偶爾傳來幾聲布穀鳥的叫聲。
路邊的繡球花,靜靜地盛開,在淡淡的霧氣中,渲染出寂寞的紫色。
風吹過,搖曳的葉子上,如淚的露珠滑落,靜默無聲。
閉上眼,深呼吸,她撐開雙手,迎着漸漸升起的太陽。
風帶着涼意,拂過她的發。金色的光灑在她的臉上、身上。遠遠看去,如同初生於世的天使,純淨而美好。
景天睿看了好一會兒,才走過去。
“今天有新聞發佈會,發言稿已經擬好,你背下來。除此之外的問題,一律拒絕回答。記住了嗎?”
她轉頭望着他,思緒沒有抽離,眼神有些茫然,最後還是點頭應下。
他牽過她的手,漫步在林蔭小道上,彼此都沒說話。
回到房間,夏冷心換好衣服,走下樓,見陳楠已經在客廳等她。
他遞給她1份發言稿,“全部背下來,除此之外,什麼都別說。”
她接過來,大概瀏覽一遍,然後扶額,“上車再看吧。”
一抵達新聞發佈會會場,他們立即遭到記者圍堵。
“夏冷心,請問你砸傷導演,是因爲勾引失敗,惱羞成怒嗎?”《娛週刊》的向何,一如既往地尖銳。
“冷心,聽說你會被替換,是真的嗎?”
“冷心,能說說你砸導演時的感受嗎?”
……
記者們如同惡狗撲食,張牙舞爪的模樣,令她大倒胃口。
她低着頭,扶着墨鏡,盡力避開他們的壓迫。
陳楠護住她,徑直走向休息室。
她倒在沙發上,用手撐着頭,揉揉太陽穴,依然緩解不了精神上的疲憊。
陳楠遞給她1瓶礦泉水,然後拿起靠墊墊在她的後背。
“還好吧?”
她搖搖頭,“心裡堵得慌。”
“你可以再眯一會兒,時間到了,我叫你。”他擡腕看看錶,還沒到點。
“嗯。”她閉上眼,蜷在沙發上。
他脫下外套給她蓋上,然後守在一旁。
她的睡顏好似一幅美人圖,皮膚白皙如玉,紅脣嬌豔欲滴,長長的睫毛,向上微卷。可惜眉頭緊皺,睡得不甚安穩,
他靜靜地看着,立在那裡,一動不動。
突然,他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幾下。
是短信。
快速點開,看完內容,他勾起嘴角,木然的臉看上去充滿快意。
30分鐘後,新聞發佈會正式開始。
他把她從沙發上拉起來,帶她走進會場。
她坐到發佈席前,對着話筒,開始宣讀發言稿的內容。
剛唸了幾句話,臺下的記者紛紛交頭接耳,甚至有記者開始打電話。
不一會兒,各大媒體徹底騷動起來。
夏冷心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情況,疑惑地看向陳楠。
正巧電話進來,他拿出手機,轉身出去接聽。
“夏冷心,現在網上最新發布的照片,真是很精彩。你看看,有什麼感想?”向何舉起手中的平板,一臉得意。
“什麼照片?”她眉頭一皺,不好的預感驚得手腳冰涼。
向何將平板遞給她。
她滑動手指,氣得渾身發抖。
每滑動一次,就是一張不堪入目的照片。
女主角只有一個,那就是夏冷心。
不同的男人,臉都做了馬賽克處理。
這時,各大門戶網站不約而同地爆出1個熱帖——《睡出來的明星之路》。
無數跟帖,大量水軍迅速將它擴散。
帖子雖沒有指名道姓,但是通通劍指夏冷心。從她出道到現在,一路睡過她的男人,有導演、製片人、贊助商,還有合作過的男明星。此外,還配有多幅照片,全是充滿惡意的詆譭。
她僵着臉,腦袋嗡嗡作響,繼續刷帖,居然又冒出1個重大爆料。它無疑成爲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上面說:夏冷心的經紀人白曉,不僅爲她和富商牽線,甚至爲了獲得廣告合同,不惜出賣自己,被人壓,現已染病住院。
白曉住院了。
她的心裡只回蕩着這句話。
扔掉平板,她衝出會場,看見正在角落裡通電話的陳楠。
二話不說,直接衝上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白曉在那裡?”
他眉頭一皺,沉默着,就是不開口。
“說啊!”她用力搖晃他的手臂,“他媽的,白曉到底在哪裡?”
“在醫院。”
得到答案,她徹底脫力,鬆開手,腿一軟,滑坐到地板上。
怎麼會這樣?
“不可能,不可能……”她來回唸叨着這一句,似乎念多了,夢就醒了。
對,這一切都是做夢,是假的。
她站起來,眼眶裡的淚直打轉,望着他,脆弱得似乎一捏就碎。
可是,他沒給她自我欺騙的機會。
“白曉現在的確在醫院,而且活不了多久。”
心臟一縮,疼得她無法呼吸。
她捂住胸口,淚流滿面,艱難出聲,“帶我去見他。”
一個趔趄,她差點摔倒。
他想伸手扶她,卻被用力甩開。
“別碰我。”她扶着牆,努力平復着急火攻心帶來的痛苦。
陳楠開着車,不時看看旁邊的夏冷心,猶豫半天,纔開口,“景總不讓告訴你。”
她擡擡手,“我不想聽。”
把頭扭向車窗,咬着脣,不讓自己哭出來,她現在只想馬上見到白曉。
到了醫院,她問清楚病牀號,然後獨自下車。
乘坐電梯,按下4樓的按鈕,短短的路程卻讓她的回憶翻滾。
第一次見面,他穿着白色的襯衣,笑容乾淨,對她伸出手,“我是白曉,白色的白,曉風殘月的曉。今後就是你的專屬經紀人。”
她晚熟,16歲纔來初潮,迷糊地望着白曉,“我流了好多血,是不是會死掉?”
他只比她大幾歲,覺得很尷尬,可還是紅着臉,跑到超市,把所有牌子的衛生巾,全部買回來。
她被學校女生排擠,陪她吃午飯的是白曉。
她的雨傘被人藏起來,淋着雨回家,委屈地抹眼淚,結果陪着她的還是白曉。他將傘移到她的頭頂,替她遮風擋雨。
第一次抽菸,第一次喝酒,很多第一次,他都是她的見證人。
多年來,兩人早已習慣彼此的陪伴。
望着病房門,她鼓起勇氣,伸手推開。
病牀上的人是白曉,可又不是記憶中的白曉。
那個脣紅齒白的翩翩少年,如今消瘦得不成人形。他蒼白的臉毫無血色,病服下裝着的似乎就是一把骨頭,裸露在領口的鎖骨看上去異常恐怖。
他淡然一笑,對她招招手。窗外的陽光照在他的身上,看上去像是要把他融化。
鼻子一酸,她一頭撞進他的懷裡,差點兒把他撞倒。
他拍拍她的後背,“沒關係,我還在。”
她抱着他的腰,硌人得緊,擡起頭,心疼地撫上他的臉,“怎麼會變成這樣?”
“就是胃不好,吃東西不行。瞧,減肥效果挺好。”
知道他是在逗自己開心,她也不想讓他擔心,於是擦乾眼淚,露出勉強的笑。
她翻了翻櫃子,居然什麼都沒有。
“想吃什麼?我去買。”
“不用,我不想吃。”
她坐到牀邊,拉起他的手,“什麼時候發現自己得病的?”
“一個月前,你去盛世豪庭那天。我打你手機,結果關機,那時正好拿到診斷報告。”他閉上眼睛,回想起當時的心情,覺得天都要塌了。
“對不起,我只顧着自己的事情,卻忽略了你。”她抓緊他的手,後悔自己沒有發現他的異樣。
他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傻丫頭,我不用你來操心。只是我不能再陪着你,所以才讓陳楠來接替工作。本以爲可以拖延一些時間,可是身體狀況不允許。”
原來,在她簽下合約的第二天,白曉突然發病住進醫院,所以才讓陳楠提前接手。她那時以爲景天睿是爲了懲罰她才那樣做,結果害Boss躺槍了。
夏冷心救人住院那次,白曉也在同一家醫院,所以特意換掉病服去見她。
之後,病情反反覆覆,直到最近,病情急轉直下。病重期間,他把自己的手機交給陳楠,因爲怕夏冷心突然打電話,發現他的病,甚至連上次那個“加油”都是陳楠發的。
她陪他聊了一會兒,見他有些累,便扶他躺下。
他掙扎着想起來,卻被她按住肩膀,強制讓他閉上眼睛,好好休息。
她替他蓋好被子,再三叮囑他要配合醫生,好好治療。
見他乖乖睡下,她才轉身拉開門,走出去。
走到樓下,陳楠一直在車上等她。
她打開車門,坐上副駕駛室,轉頭看着他的眼睛,“白曉到底得的什麼病?”
“胃癌。”
“送國外治療,能治好嗎?”
但凡有一絲希望,她都不想放棄。
他沉默很久纔開口,“白曉不想把最後的時間放在無效的治療上。”
她捏着小拇指,無意識地摩挲着。
“反正暫時沒有工作,我想陪着他。”
他握緊放在方向盤上的手,“這需要景總同意。”
“嗯,我現在就去找他。”她繫好安全帶,失焦地看向前方,“回公司。”
他放下手剎,掛好檔,踩下油門,車子緩緩啓動。
看着窗外徐徐移動的風景,她恨不得馬上衝到景天睿的面前,然後狠狠甩他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