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九月底, 上京已經是一片肅然蕭條的秋景。早晨宮人才灑掃過的御花園，才一會兒已經零星地落下了片片枯葉。站在御花園的小徑上，卓天凡看着那個緩緩向着自己走過來的瘦弱人影, 心中竟然有種難言的心酸。
腦海中想起他們在洛州的第一次的見面, 那個時候君若雅騎着駿馬, 意氣奮發臉上帶着自信的神采。周身的光芒彷彿將所有人的光華掩蓋了一般。
那時, 他心中卻是有着許許多多的疑問。因爲, 面前的君若雅實在不像是“她”說的那般紈絝不堪。
“微臣見過太子妃！”卓天凡微微側身，彎身行禮。
君若雅本已越過他，卻突然停住了腳步, 回眸看了過來：“你是誰？本宮好像在哪裡見過你。”
“主子不必理會，不過是個奴才罷了, 太子殿下還在東宮等着主子呢！”“梅歌”不屑地看了一眼卓天凡, 臉上帶着幾分得意之色。
雖然太子妃的身份有些特殊, 但是無論如何，現在太子殿下對太子妃的寵愛卻是有目共睹的。作爲太子妃身邊最得寵的宮女, “梅歌”在這個宮中卻是有着傲視一般人的底氣。
可惜，君若雅卻彷彿沒有聽見她的話一般，一雙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之人，突然驚喜地叫道：“啊，你方纔對我說南離國的語言, 你也是從南離國來的嗎？”
“是, 微臣的母親是南離國的將軍, 多年前微臣與太子妃有數面之緣。”卓天凡微微擡起頭, 以便讓君若雅能夠更加看清楚自己。同時心中卻是充滿了驚訝。
不過是三年未見, 爲何君若雅竟說彷彿見過他？看她的神色倒不是故意裝作不相識的模樣。
“主子，這個男人是長公主的面首, 要是長公主知道你和他往來，會生氣的。”“梅歌”在身邊叫道。
卓天凡臉上閃過一絲難堪的神采，若說他最不想被人看到如今的狼狽，那個人必然就是君若雅。
“啪”的一聲，君若雅一揚手便打了過去。“梅歌”一臉驚訝地看着君若雅：“主子爲何打我？”
雖然，“黑血”巫毒霸道無比，但是君若雅本身的底子好，加上一段時間的調養。武功雖然沒有恢復，但是這一巴掌打下去絕對比一般人打的重。
“本宮打你，需要理由嗎？真是一點規矩都沒有！”君若雅冷哼一聲，旋即笑看着卓天凡道，“奴婢無禮，希望先生不要生氣纔好。方纔先生說你以前見過本宮，那麼先生一定知道一些本宮的事情吧？本宮前段日子病了一場，有些事情都忘了。太子殿下不是南離人，也不知道本宮的諸多過往。你可以告訴本宮嗎？”
君若雅身後，“梅歌”有些怨毒地看着君若雅，纖細地手指撫摸着半邊臉龐，不知道在想什麼。
忘了？卓天凡看着君若雅，心情有些複雜。也許失憶纔是她會乖乖留在蘇子辰身邊，任人擺佈的原因吧。只是，卻不知道蘇子辰用了什麼樣的辦法竟然能夠讓一個人忘記所有的過往。
“你叫什麼名字？”君若雅似乎對眼前這個“同鄉”產生了莫大的興趣，笑着追問道。
“微臣卓天凡！”卓天凡一邊思考着其中的緣由，一邊回答道。
“卓天凡，好名字！”君若雅笑着讚歎道，“你說，以前見過本宮，那麼能夠說說我們是怎麼見面的嗎？”
“殿下身爲皇朝嫡皇女，身份尊貴。天凡地位低微，雖然見過殿下，但是並不瞭解殿下的過去。”卓天凡眼角瞟了一眼遠處疾步而來的太子蘇子辰，心底暗暗驚訝。
沒想到太子竟然這麼快就趕過來了，看來君若雅表面上在皇宮中行動自如。事實上，或明或暗依舊有許多人監視其一舉一動。即使，君若雅已經被抹去原來的記憶，鳳闥人也不可能完全信任她。
“雅兒好興致，去太后那裡請安，怎麼突然想起逛御花園了。也不跟本宮說一聲，讓本宮陪你。”蘇子辰快步走來，臉上帶着寵溺的笑容，解下身上的披風，動作自然地爲君若雅繫上，“起風了，也不知道披件衣服，這些奴才真是一點用也沒用。看本宮回去怎麼收拾他們。”
“咦～這不是卓公子嗎？卓公子是隨姑姑一起入宮見太后的嗎？”蘇子辰做出一副此時此刻纔看到卓天凡的模樣，一臉驚訝道。
“辰，我方纔遇到這位卓公子，覺得有些眼熟。一問才知道，原來卓公子也是南離國人。以前與我亦有數面之緣。御醫不是說，我只要多見見人，就會漸漸想起來嗎，看來真的有用啊。”君若雅歡喜道。
蘇子辰臉上有些陰鬱之色，君若雅與卓天凡的過往他也是知道的。沒想到君若雅竟然匆匆看了一眼，竟然就能夠想起卓天凡來。若不是他的移情術不夠完美便是卓天凡在君若雅心中佔據了太多的位置。
想到後一種可能，蘇子辰心中升起一股躁鬱之氣。他施展移情書，主要就是將君若雅對南清風的感情轉移到了自己身上，這本就讓他無比憋屈。可是，沒想到竟然還有一個卓天凡能夠對她造成如此大的影響。
蘇子辰注視君若雅姣好的面容，心中有種無力感。若不是因爲移情術，或許君若雅都不會多看自己一眼吧。就如金聖節上的那個早晨，明明他們同歲，可是君若雅卻將他當成一個幼稚麻煩的孩子。
“這確實是件值得開心的事情。”蘇子辰強笑道，伸手拂開臉上的髮絲，柔聲道，“不過，時候不早了，你該回去喝藥了。只有按時喝藥，才能夠讓你的身體逐漸好起來知道嗎？”
“嗯～”君若雅乖巧地點了點頭，與卓天凡記憶中的那個人判若兩人。
蘇子辰執其她的手，兩人並肩向東宮而去。臨走之前，蘇子辰不忘警告性地看了一眼卓天凡。
醉生夢死，這是第一次卓天凡走入醉生夢死卻沒有急着喝醉。靠在椅子上，卓天凡推開窗戶開着樓下熙熙攘攘地人羣，臉上沒有任何神情。
“咚咚咚”門外響起了三聲極有規律的敲門聲，卓天凡輕嘆了一口氣才道：“進來吧！”
門輕輕地打開有迅速地關上，來人赫然就是南清風。
“可見到了王爺？”南清風極力地按捺着情緒，略顯急促的喘息聲卻依舊泄露了他心底的焦慮。
卓天凡點了點頭：“認識見到了卻是——”
南清風臉色一變：“難道，他們到底對王爺做了什麼？你爲何突然不說話了。”
“不是不說，而是不知道從何說起。”卓天凡臉色有些凝重，“王爺似乎忘記了以前的事情，反而對蘇子辰千依百順。”
“她是被強迫的？”南清風一想到君若雅被迫對另一個男人虛情假意，心臟便是一陣陣的抽痛。無法想象，那個高傲的人被迫低頭該是怎樣的無奈。
卓天凡搖了搖頭：“不像是被強迫的，雖然，我不知道王爺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王爺看蘇子辰時，那眼中的感情絕不是假的。那絕對是愛上一個人才會有的表情。”
“你，你胡說！”南清風渾身一震，頓時覺得手腳冰涼，“王爺是不會愛上別人的，她不會！尤其是那個蘇子辰，我知道王爺並不喜歡他。纔不過一個月而已，王爺怎麼可能就愛上蘇子辰了呢？”
“可能是因爲失去記憶的原因吧！如果王爺真的失去了記憶，蘇子辰與她朝夕相處，能夠騙取她的感情並不困難。”
南清風在椅子上坐下，拎起桌子上的酒壺猛灌了一口想要讓自己冷靜下來。烈酒順着喉嚨流入胃裡，就彷彿被火灼燒一般，嗆的他咳嗽連連。
“除非讓王爺恢復記憶，否則你們想要將王爺帶回南離國太困難了。”卓天凡擔憂道，“蘇子辰將王爺看的極爲嚴密。我不過才和王爺碰面說了幾句話，蘇子辰很快就趕到了。只怕下次想要見到王爺不會這麼容易了。”
“王爺她還好嗎？‘黑血’巫毒極爲霸道，她的身體是否安好？”
“蘇子辰竟然想利用王爺，吞併王爺，自然對王爺是千般討好。我在宮中打聽過了，除了或明或暗的監視，蘇子辰倒是對王爺照顧有加。如今，王爺的身體比之初入上京那會兒已經恢復了不少。據御醫所說，好好調養，到明年春天，應該可以恢復五成功力。”
“恢復功力？”南清風駭然大驚。
如果，鳳闥國想要以君若雅爲質子威脅橫顏女帝，那麼一個沒有武功的君若雅顯然更加容易控制。可是，如今他們去竭力想要恢復君若雅的武功，難道——
“他們竟然想要王爺領兵攻打南離！”想到這個可能性，南清風彷彿整個人置身於冰窟中一般。
聽卓天凡所言，君若雅顯然已經被蘇子辰控制了意志和思想。若是，他真的利用君若雅攻打南離國，那麼他日君若雅清醒過來，也會成爲南離國的罪人。
即使她貴爲嫡皇女，只怕也逃脫不了叛國的罪名。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雖然是句空話。但是一旦，君若雅真的犯下那般大罪，只怕這句話便要成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