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着遠處還燃着火堆的地方,蘇柒若輕聲道:“以前夫子說,於百姓而言最無力反抗的就是天災人禍。聽說時並無多大感觸,如今親眼見到了,才知百姓的無力感。”
那些被埋在大雪壓塌的房屋下已經凍僵了的屍體,那些哭喊着要母親父親嗓子都已經沙啞了的孩童,那些滿頭華髮卻失了孩子的老人……
這場天災,毀了不知多少人家。
“天災無情,並非人力所能改變。但臣相信,有殿下在,東陵只會越來越好,東陵的百姓也會越來越幸福。”
容蘊側了側身子,替蘇柒若擋去吹來的寒風。
“表姐不必如此,寒涼些腦子纔夠清醒。”
容蘊自小就疼她,又怎會眼睜睜地看她吹冷風。
“殿下是少有的聰慧之人,您能看見百姓的苦,是百姓之福。”
傅藍正勸慰着什麼,就見蘇柒若忽然起身,也跟着斂了神色站起身來,順着蘇柒若的目光所向望過去。
“有人。”
“追。”
二人的聲音齊齊響起,人也已經飛奔出去。
容蘊緊隨其後,後面一排隱在暗處的黑衣暗衛速度更快,一晃就消失了身影。
暗衛去追那兩個逃跑的人,蘇柒若和傅藍則落在煮湯的大鍋旁。
看着鍋裡翻滾着的熱湯,以及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情的巡夜守衛。
“殿下。”
傅藍伸手蹭了一點兒沾在鍋邊的白色粉末湊到鼻尖聞了聞,臉色倏地一變。
“是鉤吻。”
亦曰斷腸草,入人畜腹內,即粘腸上,半日則黑爛,又名爛腸草。
“看來,南疆內亂是結束了。”
這種卑劣的手段也只有南疆人會使了,方纔她看那兩個人逃跑的路數不像是東陵人,便想到了南疆。
東陵人使用輕功習慣腳尖借力,但南疆人不同,他們那邊叢林多,更擅長從高處比如樹上房檐來借力。
“前幾日小姨母還說邊境有可能要不太平了,沒想到南疆人竟已經竄到了錦北。”
傅藍是在府中時聽傅思佐提了一嘴,也沒往心裡去,誰知竟在錦北碰上了南疆探子。
“錦北的事情我們得快些解決,早些回京。”
“讓小鷹先給司五送個消息,嚴查京城中的南疆人。”
南疆人與東陵人長相上有些不同,細細查看多少能防着些。
“嚴查倒是不必,暗中慢慢查找就是。主要還是在城門口處嚴查入城者,南疆內亂才平,她們怕是還沒來得及入京。”
“殿下的意思是這些南疆人是與我們一道來的錦北?”
傅藍疑惑。
容蘊卻道:“未必,說不定她們比我們還先到一步。”
她們得到消息後準備救災之物耽誤了一日,要是南疆人也是那個時候得了消息,便是會比她們到的早些。
又想到她們剛來時聽到的一些傳言,就全明瞭了。
“原來如此。”
好歹毒的心思,想借着天災往她們皇室頭上安插罪名不說,竟還妄想給百姓的湯藥裡下斷腸草。
要真是被她們得了手,到時還真是麻煩。
“殿下果真是我東陵的福星。”
要不是蘇柒若大晚上的跑房頂上去感慨,也發現不了下毒之事。那明日一早……
實在不敢想象。
“這鍋湯是不能要了,白瞎了那些藥材和木柴。”
傅藍嘟囔了一句,便親自看着人將這鍋湯倒去了臭水溝裡。
暗衛武功極高,蘇柒若回去時,他們已經將拔了牙的兩個的南疆探子關進了柴房裡,由慎言親自看着。
“殿下,她們身上沒有任何信物,唯有左肩膀處都紋着虎。”
南疆人信奉老虎,如此,她們的身份不言而喻。
“你親自去審,審不審的出來都留口氣,明日帶到錦北城的百姓面前,告知大家真相。”
有這兩個人在,不論之前有什麼謠言,都會不攻自破。
姜瑜騎在馬背上看了一眼天色,暗暗罵了一句蠢貨,便帶人離開。
這個時辰還沒有逃出來,定是被人抓了。
蘇柒若和傅藍立在城牆上看着遠去的一羣人,面色平靜。
“殿下爲何不直接將她們抓住呢?”
她們只從那兩個南疆人身上問出了晚上要逃離的時辰,那二人卻始終說不出主子是誰。
只要稍有提及,便會嘔血。
南疆的蠱蟲果真厲害。
“南疆人善蠱,醫仙聖手不在,縱然咱們的人武功再高,也不好輕易冒險。”
且那些人能在她們的眼皮子底下溜出城外,功夫定也不弱。
蘇柒若知道自己於東陵來說代表着什麼,她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冒險。
皇祖母孤注一擲只培養了她這麼一個繼承人,若她有事,東陵江山危矣。
傅藍的目光在蘇柒若腰間的荷包上停了一瞬,又看了看自己的荷包。
她們身上都佩戴着醫仙聖手親手治的驅蠱藥丸,但其他護衛和暗衛都沒有。
這藥丸千金難求,若非她們幾人日日與殿下在一起,皇上也斷然不會捨得將這麼寶貴的東西給她們一人一顆。
“可她們若是入了京都……”
“入了京都,有醫仙聖手在,她們的蠱蟲便無用武之地,到時只需甕中捉鱉即可。”
“可臣覺得那人身份怕是不簡單。”
“自是不會簡單。”
儘管沒問出什麼,蘇柒若大概也猜到了是誰。
傅夫子曾與她分析過南疆局勢,如今上位的是曾經的三王女姜承華。
當年傅思佐使了手段引起南疆內亂,就是從姜承華身上下手的。
南疆新皇膝下十五女,太女乃元后所出,排行第六。
姜承華能坐上皇位,大半都是這位心狠手辣又滿腹算計的六女兒的功勞。
而姜承華上位後便冊立六皇女姜瑜爲太女,極爲信重。
傅夫子說,她用盡所有南疆的人脈讓南疆無力出兵東陵,唯一的目的就是等她長大。
如今她已不再是當年那個思慮事情只看皮毛的少女,南疆若來,那便戰吧!
翌日一早,皇長孫殿下的人便將兩個往災民湯鍋中下毒的人掛上了城樓,再加之有昨夜的守衛和一些離湯鍋近的百姓作證,那些本還對皇室抱有懷疑的人便也歇了心思。